死了一個魏十七,還有無數個劉十七,李十七,張十七……
謝予臻身邊永遠不缺人。
他是鎮安王,是皇上親封的郡王,是大乾國開國以來第一位異姓封王者。
他是軍中第一人,手上掌管全國最能打的軍隊。
他是朝臣第一人,滿朝官員唯他馬首是瞻。
他跺一跺腳,整個大乾國就要顫三顫。
他這樣的人,會缺暗衛嗎?
魏十七說他是可憐的小孩子,魏十七懂得個什麼?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給過他一顆糖。
所以他學會了想要糖就得自己搶。
魏十七懂個屁!
他沒有錯!
他不能承認自己錯了,因為一直以來都是這麼過來的,如果此時承認錯了,他就什麼都沒有了……
曼珠沙華的香味彌散過來,充斥謝予臻的鼻腔,細品之下,香味之餘又有一股泥土的腥澀和木頭腐朽的味道。
原來,這就是死亡的味道……
“來人!”
謝予臻對手下大吼。
“把那天留手的暗衛通通剮了!每個人剮一千刀!少一刀唯你是問!”
“是。”手下不敢多言,領命而去。
“來人!”
謝予臻再次大吼。
立即又有人上前。
“加大力量搜尋,叫各地官府限期五日之内提供線索,若有隐瞞不報或窩藏包庇者,本王必追究責任,絕不善罷甘休。”
“是。”
手下再次跑去傳令。
仆人們一個個都走了,花園裡隻剩下謝予臻。
他穿着一身價值不菲的錦衣華服,頭戴鑲嵌了和田玉的貴冠,冠上垂下兩縷飄帶随風搖擺。
他的腰帶中間有一塊碩大的紅寶石,手上戴了三個翡翠扳指,腳上的靴子口嵌了圈大小一緻的白珍珠。
這一身的打扮,又奢華又貴氣,可他獨自站在那兒,卻仿佛被衣服和頭冠壓得喘不過氣來,背脊彎曲,縮着脖子低着頭,眼睛凝視着前方,又好似什麼都沒入眼。
他身後是花海,紅色沒有給人絲毫溫暖之感,隻有深邃與冰冷,宛如無數猩紅眼睛聚在一起,在黑暗中閃着冷幽幽的光,窺探着謝予臻。
他身前有幾灘血迹。血迹的形狀不規則,邊緣模糊,随着時間推移失去原有光澤,在月光映照下呈現出紫黑色,與周圍的青石闆形成鮮明對比,看起來就像地面的傷疤。
“嘎嘎——”
刺耳的鳥叫聲劃破了夜的寂靜。
一隻烏鴉振翅飛來,在空中盤旋幾圈,将目标鎖定在血迹上。
它緩緩降落在血迹旁,開始啄食起血迹來,不時響起鳥喙啄擊的“當當”聲。
周圍的空氣凝固了一般,隻有烏鴉的啄食聲和花海搖動的沙沙聲,構成了一幅孤寂而凄涼的畫面。
“報!”
一名黑夜暗衛急匆匆從外面跑進花園。
跑得極快,衣角翻飛,激起地上紅色花瓣飛旋。
烏鴉被來人吓到,撲棱着翅膀飛到樹枝上。
“王爺,有晏青雲和甯知遠的消息了!”
暗衛跪下,雙手向上舉,手中是一封飛鴿傳書。
謝予臻忙接過,打開紙條快速浏覽,眼睛一凝。
“千秋城?”
他們竟然跑到了千秋城?
謝予臻的老家,也是晏青雲和甯知遠的老家。
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原來他們回家鄉了,怪不得把白龍城翻了個底朝天也找不到。
謝予臻木然的眼睛重新煥發出神采,精光閃閃,轉眼又是那個殺伐果斷一呼百應的謝予臻。
“來人!傳令,命府内剩下的全部侍衛立即與我一同趕往千秋城,在外邊找人的,通通叫回來,在千秋城彙合。”
暗衛起身跑走。
謝予臻走到魏十七屍身旁,居高臨下望着他的屍體。
他的屍體已僵硬,斷掉的脖子呈現不自然的彎曲狀态。
面色發灰,像抹了一層泥土,浮現出濃郁的死氣。
口角沾滿鮮血,看起來有些恐怖。
烏鴉在暗衛走了之後從樹上飛下,這次膽子大了許多,在地上一跳一跳,來到魏十七屍體旁,剛彎下身子要啄食。謝予臻一掌擊出,掌風正中烏鴉,将它小小的身軀撕成碎片。
零落的鳥屍向四面八方迸濺,斷掉的鳥頭恰落在魏十七腦袋旁,與魏十七死灰的臉龐相互映襯。
“我找到他們了,他們在千秋城,我會向你證明……”
謝予臻冷冷一笑。
月光中他臉色慘白,猶如地獄中的讨債厲鬼。
曼珠沙華在風中搖晃,送來血和污泥的腥氣。
“我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