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正是謝予臻。
謝予臻沒坐華麗大轎,坐在簡陋的小轎子裡。
他穩穩地站在那兒,衣袂随風飄揚,身姿挺拔,帶着胸有成竹的冷笑,看着苟延殘喘爬不起來的仵官王和泰山王,宛如一尊冷酷無情的神,掌管衆生的生死。
仵官王和泰山王強忍傷痛,用力向他躍去。仵官王抱住他左腿,泰山王抱住他的右腿,企圖将他拖倒。
謝予臻提起内力,雙腿一震,震開他們,擡起右腳,精準無誤地踩中泰山王胸膛,隻聽“咔嚓”一聲,泰山王胸膛凹陷下去,胸骨碎裂的聲音伴随着慘叫響徹官道,泰山王就此斃命。
仵官王再次撲過去,牢牢抱住謝予臻雙腿。
謝予臻剛要再次發力解決仵官王,地面突然裂開一道縫隙,一把閃爍幽藍光芒的長劍猶如靈蛇出洞,自下而上,奔他刺來。
這一劍來勢極快,且事先毫無征兆,誰也想不到,竟然會有一名刺客埋伏在地下面。
任憑地面上的人打得驚天動地,他自巋然不動,甚至在都市王和泰山王死亡的那一刻他都沒有顯露身形。直到仵官王徹底束縛住謝予臻的最佳時機,他才從土裡鑽出來。
如此心智,如此毅力,忍常人所不能忍,顯然是殺手中的第一人——
甯知遠。
前面的幾個閻羅都是鋪墊,真正的殺招在這裡。
原來甯知遠才是這場精心策劃的刺殺裡真正的底牌。
甯知遠的劍劃破空氣,帶着破風之聲,以一種違背常理的角度,刺向謝予臻下/身要害。
此時謝予臻正被仵官王抱住雙腿,按理說絕無可能躲開,他不愧為天下第一,還是在千鈞一發間本能一側,避開了要害。
長劍落空,劍氣劃破衣物,深深刺入了他的大腿。
“嗤——”
一股鮮血從謝予臻大腿飙出,噴在仵官王面上。
仵官王滿頭滿臉的血,形如鬼魅,狀若瘋癫,死死禁锢住謝予臻雙腿:“門主!殺了他!”
仵官王幹枯如柴的手指深深陷入謝予臻腿裡面。
謝予臻大吼一聲,運轉全身真氣,集中在大腿上,“開!”謝予臻吐氣出聲,勁力迸發。
仵官王被震得淩空飛起,人在半空時已然氣絕。
“嘭!”
仵官王的屍身砸在地上。
謝予臻轉身面對甯知遠。
這是他們兄弟倆時隔幾個月後,再次面對面。
上次謝予臻見到甯知遠,甯知遠還昏迷在床,無知無覺,任人擺布,這次見面,已是刀兵相見。
謝予臻的瞳孔收縮,快速打量了一眼甯知遠。
甯知遠潛伏在地下的坑洞裡,身上難免沾了土,他仍舊穿着暗衛營統一配發的黑色勁裝,沾上塵灰後有些髒污。
他的頭發很亂,在空中張牙舞爪,被風吹得亂七八糟。
他臉上除了灰塵還有汗水,汗水順着鬓角流到下颌,在臉上沖刷出一道道痕迹。
他和錦衣華服氣度翩翩的謝予臻完全不一樣,謝予臻如果是一塊精美的和田玉,他隻能是一顆石頭。
冷冷的,硬硬的,不可雕琢,頑抗到底的石頭。
可是石頭也石頭的尊嚴,也同樣不可亵渎。
和田美玉縱然高貴,但真的碰上石頭,不一定哪個先碎。
甯知遠永遠也不會像謝予臻那般貴氣高雅,跟弟弟比起來,他這個私生子孽種哥哥,簡直是賤如蝼蟻。如今這隻蝼蟻卻拿起了劍,對準謝予臻。
甯知遠拿劍的手很穩定,,一絲顫抖都沒有,于是謝予臻就知道他是真心想殺了自己。
——就像自己也想殺了他一樣。
或許從生下來開始,他們兄弟間就注定了這一戰。
謝予臻内心有一種明悟般的平靜。
“是你。”腿上中了一劍的疼痛,讓謝予臻扯了扯嘴角,“我就知道是你。”
除了甯知遠,别人搞不出這麼大手筆。
謝予臻當初下令讓甯知遠建立地獄門為侯府解決麻煩,想不到如今,地獄門反過來調轉槍頭對準了自己,正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從新娘轎子爆炸開始,謝予臻就感覺有點眼熟,待見到甯知遠現身,終于确定,果然是哥哥的風格。
謝予臻和甯知遠從小一起長大,對于甯知遠的風格很熟悉。
迷霧湧來,牢牢裹住兄弟二人,天際尚未完全褪去夜色,東方逐漸破曉,一抹魚肚白慢慢擴大。
顯然不久後,天會大亮。
但在場之人卻未必全能看見天亮,或許謝予臻和甯知遠之間注定隻能有一人看見天亮。
“你醒了,你到底還是醒了。”謝予臻緊緊盯住甯知遠,嘴角勾了勾,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
回答謝予臻的,是甯知遠刺過來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