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從懷中摸出一株藥草,輕蔑地丢在地上,故作驚訝道:“這不是藥峰谷的珍稀草藥嗎?顧容與,你真是膽大包天,身為外門弟子,竟敢潛入後山,偷盜如此珍貴的草藥!”
“什麼?”
“偷了東西還不知悔改,恐怕這已不是你第一次行竊了。”那人冷笑一聲,語氣中滿是譏諷,“扒了他的衣衫,看看他是否還藏有其他珍寶在衣服裡。”
跟在那人身後的兩名外門弟子紛紛上前,死死箍住他的雙手,語言加動作上的羞辱,讓少年眼眸泛紅,努力掙紮着想要擺脫縛住自己的手腳。
可這具身體由于長期的營養不良,身體顯得異常虛弱,連掙紮都顯得無力。
“你們找死!”
稚嫩的聲音讓他自己也愣了神,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圍陌生且熟悉的面孔。
這些人不應該早就死了,是他親手碾碎了他們的金丹,毀了他們的元神…
他是三界最強的魔尊,所有人都怕他,畏懼他。
可是,他死了…
是啊,天樞仙尊以身為器,以全身修為為刃,與他同歸于盡,消亡于世了。
看着身上破爛的衣衫,瘦弱的胳膊,顧容與再次晃了神,他竟然回到了十五歲那年,他破例入了九重靈台,做了外門弟子在此修行。
他沒有靈力,處處備受欺淩,今天這情形,是他被污蔑偷了珍草,宗派長老包庇弟子,将他痛笞一頓,随後他們又假惺惺地表現出一副仁慈的模樣替他求情,這才沒有将他逐出宗派。
隻是因為,有趣…真是可恨至極!
“你們在做什麼?”清冷且熟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顧容與瞳孔驟縮,這個聲音,他再熟悉不過了,是他!
那些尖酸刻薄的話讓沈淮序眉頭緊蹙,他剛走到這裡,就見他們動手扒人衣服,這不妥妥宗派霸淩?
沈淮序作為祖國未來的花骨朵,優秀的共青團員,這種如此惡劣的行為他豈能袖手旁觀!
他的腳步輕盈而迅速,仿佛一陣風掠過地面,瞬間便接近了那群行惡之人。手腕輕輕一轉,神武若水在手中化形,沈淮序緊握着溫潤的劍柄,劍身在夕陽下閃耀着寒光,顯得清冷淩厲。
劍氣如同一道寒光,從那些行惡者身邊呼嘯而過,直指不遠處的牆壁。随着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隆"巨響,牆壁在瞬間崩塌,塵土飛揚,石塊四濺。
衆人先是被這突如其來的爆裂所震懾,随後便感到一股寒意從背後升起,他們回過頭,隻見沈淮序站在不遠處,他身上散發出的冷冽氣息如同冬日裡的寒風,令人不寒而栗。
幾人慌忙躬身行禮,“見過天樞長老。”
沈淮序冷着臉,目光銳利地掃過他們,注意到他們腰間銀色的宮鈴,這是外門弟子的标志。
他資曆尚淺,若貿然責罰他們,倘若後面出了什麼變故,他難辭其咎。隻能強忍怒氣,重複問道:“你們在做什麼?”
為首的弟子擡起頭,嘴角挂着一抹狡黠的微笑,他的聲音帶着一絲得意,對天樞長老彙報道:“禀報天樞長老,這位外門弟子擅自闖入後山,偷盜了藥峰谷的珍稀草藥,被我們當場捉獲。”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語氣中帶着一絲假惺惺的關切:“我們擔心他可能還偷藏了其他珍寶,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
好好好!這理由,他竟無法反駁…
“是真的嗎?”他目光轉向跪坐在最後方,瘦瘦小小的身影上,語氣平淡的讓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被毆打的少年擡起頭,臉上布滿了淤青,但那雙眸子裡透出的戾氣卻與他的年齡格格不入。
少年的聲音堅定而清晰:"我沒有,是他們污蔑我。"
“既然有争議,隻聽一面之詞怕是不妥。”沈淮序寒眸掃過其餘弟子,淡淡道:“不若我們一同前往執戒長老的竹影峰,讓執戒長老親自評斷此事。”
那幾名弟子面面相觑,彼此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慌亂。執戒長老人如其名,公正嚴明,弟子倘若犯錯,即使是親傳弟子,責罰起來也是毫不手軟。
他們本來是想将此事禀到執戒長老那裡,可是天樞長老貿然出現,看他的神情顯然是不信這番說辭。
倘若真去了竹影峰,倘若天樞長老偏袒這小子,隻怕形勢會對他們不利。
為首的弟子深吸一口氣,回首沖那瘦小的少年深深一禮,臉上的真誠顯而易見:“此事或許是我們誤會了小兄弟。”
他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歉意,繼續道:“在下在此向小兄弟緻以誠摯的歉意,還望小兄弟能寬恕我們的過失。”
罷了,不過區區清掃弟子,還不值得為他冒險。來日方長,今日之辱,來日必報!
顧容與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前世沒有天樞長老插手,他被狠狠羞辱一番,這些人惡人先告狀,将此事禀到了執戒長老那裡…
面對這些出身顯赫、口才了得的世家公子,他的辯解顯得如此無力,而那一頓鞭笞,不過是他苦難的開始。
這些人借着此事,得了執戒長老的賞識,入了竹影峰做了内門弟子,修為更上一層。而他,卻因偷盜之事被坐實,被同門師兄弟們排斥孤立。
“我— —”
“方才理直氣壯的羞辱他人,難道輕飄飄的一句道歉,就能洗清這些惡意了嗎?”沈淮序打斷了他的話,他的聲音中帶着難以掩飾的憤怒,仿佛有一股無形的火焰在他胸中燃燒。
他氣的快要憋出内傷了!!!
不是所有的事情,一句輕飄飄的道歉就能和解的,施暴者要付出代價,這才是對受害者的尊重。
“随我前去竹影峰,真話假話,一試便知!”沈淮序薄唇輕啟,語氣不容置疑。
顧容與将衣服穿好,跪坐在地上,目光穿過人群,靜靜的看着對面的人,那個人的樣子一如既往,身形修長,面容清冷。
整個人散發着一種超脫塵世的氣質,他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仙尊,亦是他漫長歲月中揮之不去的夢魇。
沈淮序輕輕收回了手中的若水劍,劍光如水,悄然隐沒在他的衣袖之中。
他的步伐沉穩而緩慢,最終在那位少年面前駐足。他微微彎腰,伸出了右手,“還能起來嗎?”
鬼使神差的,顧容與不由自主地伸出了自己的手,緊緊抓住了沈淮序修長的手指。他緊抿着嘴唇,一言不發。
半個時辰後,夜幕低垂,一彎新月懸挂在天際,灑下淡淡的銀輝。然而,竹影峰的殿宇倒是燈火通明,将整個山峰照得亮如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