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淩楓,索苑境内之事你别管,”木筱雨冷聲打斷他,“怎麼被色氣沖昏了頭?說話也不過腦子了?”
哦,原來那人叫段淩楓。
孟惘想起來了。
他暗自笑道,這浔仙道還真是有意思。
木筱雨上一世親自暗殺泠潮仙尊主動向魔界請降,孟惘對她的印象不可謂不深刻。
段淩楓為若虛境内關門弟子,平日看似吊兒郎當輕浮浪蕩,沒記錯的話上一世攻打若虛境時,應該就是他在仙尊身隕後一根長鞭帶着主戰弟子撐了七天七夜,然後被一個護在身後的無名小卒偷襲重傷,最後死于荊連之手。
“冤枉我,我就讓你記着我一輩子。”木筱雨冷哼一聲,掀開了身後的簾席進了屋蓬。
四周議論之聲漸起。
“在下有治傷的藥,姑娘先塗上吧,免得傷口留痕。”一陣溫潤如玉的聲音打破了周遭的議論。
“多謝,”洛畫言伸手接過,忍着臉側的疼痛彎腰行禮,“多謝二位公子,小女子先回房了。”
孟惘将剛剛剝好的一部分蟹肉遞給一旁的謝惟。
即便很多人都為她的一樁婚事被木筱雨逼迫着拆散而感到惋惜,也為那人的恃強淩弱蠻不講理而憤憤不平,可就像是木筱雨說的,索苑境内弟子沖突,其他境不好幹涉。
傅靖元戳戳孟惘,示意他也要吃現成的。
孟惘将剩下一部分剝好的蟹肉遞給他……
“不愧是遲師兄,這君子風範。”某位旋靈境弟子說道。
遞肉的手猛地一抖。
傅靖元眼疾手快地接住那盤蟹肉,差點痛失所愛,連忙将它放在自己的桌子上,“怎麼了小惘,怎麼突然就癫痫了?”
“你才癫痫。”孟惘斜他一眼。
遲師兄,君子,那不妥妥遲羽聲嗎?
竟然把那人給忘了。
他和謝惟是修真界唯二的元嬰末期,離大乘期僅幾步之遙。也是為數不多因為太難殺而讓孟惘感到頭疼的人。
當時第一個就攻打了旋靈境,在百裡纖纖死後他抛卻了所有的戰術,未待百裡夏蘭率兵趕來便開啟了單方屠戮,但旋靈境确實是硬茬,一個是浮鴻仙尊,一個便是遲羽聲。
上一世他繼任魔尊的消息傳出後,修真界恐魔界勢力愈演愈烈,口誅筆伐,百裡夏蘭野心昭昭,兩界大戰一觸即發。
南墟境為了與他扯清關系,讨伐魔尊的呼聲最高,昔日同門幾人與天玄仙尊一起聯合五境,集中在南墟商讨了三天三夜。
他們終究是不敢的,百裡夏蘭代理掌權時不敢,他繼位後也不敢,但實在是逼不得已,恐再拖下去會徹底被魔界碾壓,火燒眉毛了,隻能硬着頭皮搏這一回。
孟惘在幕後冷眼地看了三天,等他們下了定論各自回境整裝待發時,魔軍早就掏空了其餘四境的巢穴,無聲無息地将留下的弟子殺了個幹淨。
被修真界的智商逗笑,像看螞蟻搬家一般看他們匆忙地去一趟來一趟,剛好不容易搬回來一點食物結果發現窩被搗了,存的糧全沒了,想想他們的反應就覺得有趣。
他之前在樹林裡野生的時候沒少幹過這種缺德的事情,共情心基本沒有,隻顧自己開心。
接着就動了暗中備好的魔軍,百裡夏蘭還沒趕到他就已殺紅了眼,自爆式地将靈力調到極限,不要命地以最快的速度殺了浮鴻和遲羽聲,血洗旋靈境。
旋靈境一滅,其餘四境更是不在話下,如唇亡齒寒,人人自危,局勢全盤逆轉。
相對于修真界的思前想後拖泥帶水,孟惘的激進和瘋癫就讓人難以招架,何況五境本就如同遮天蔽日的巨獸,力量雖大但肢體松散難以協調,配合調度不及魔界的百分之一,拆解起來輕而易舉。
那場連百裡夏蘭都被迫受其調度配合的屠殺,直到除南墟境之外的四境全部覆滅才堪堪止息。
他望着南墟境那鋪天的結界,望着那備戰烏壓壓的練場,望着境内最中心的峰頂,染着血的手胡亂抹了把臉,身影倦疲地離開,喑啞的聲音散在風裡——
“……累了,過幾天再來。”
孟惘從不在乎修真界堅守的大恩大義,至少這種恩義對于他來講,在哪裡都不适用。修真界幾千年前一統天下慣了,妖界人界願意卑躬屈膝,但魔界不願。
他們百裡一族所堅持追求的,從始至終也不過“正統”二字。
他覺得自己沒有錯。成王敗寇,本就沒有對錯。今日修士會為修真界拼死抵抗,明日魔族也會為魔界剖心泣血。
倘若百裡一族不再掌權,一衆魔族并不會被修真界俘虜,而是會被趕盡殺絕。
一如同幾百年前險些覆滅的妖界。
已經有一個百裡驿将魔界推到了刀尖上,此後要想活命,隻能有無數個百裡驿。
巨大的金色傳送陣自浔仙道的盡頭顯現,緊接着十二位符修出現在陣中,白衣青衫,深藍色法袍,腰繞素色玲珑綢緞,頭戴白金鳳霞發冠,耳墜晶瑩玉寶珠,腿佩紅楓符咒萬裡秋。
他們分别到浔仙道兩側統計各弟子的姓名和修為水平,依據能力分組搭配,再随機抽取習地。
要确保每組實力均等,且均需一個元嬰期修士帶隊以保安全。
“本次習地共有五處,千仞山,枯月峰,浮屠海,泅渡川,仄冬荒,共弟子二十二人。”葉瀾院的一位符修道。
“一組千仞山,傅靖元、安青、向田、景川譯。”
“二組枯月峰,木筱雨、風喬兒、溫落安、夏許澤、應海。”
“三組浮屠海,段淩楓、裴止、關喬雨、何之甯、花尋。”
“四組泅渡川,謝惟,沈白沉,楚绗,年向尋。”
孟惘一頓。
怎麼同上一世不一樣了?他明明該是和謝惟分到一起的。
難道是前幾天偷偷修魔的原因?
“五組仄冬荒,遲羽聲、孟惘、江子波、齊原。”
聽到“遲羽聲”這三個字後,他心口梗塞,頗為無語。
重生一世,身邊淨是死敵,他早該習慣了。
“請按上述分派進入相應的傳送陣,三天之後傳送陣會重新打開,在有限時間内盡早出來。”葉瀾院的人說道。
“等等。”
木筱雨站起身,“我要帶個随從去。”
場内人心下一凜——
哪有進習地要帶随從的?
随她來的幾個弟子無論是修為還是資質都很一般,被她帶進習地,豈不是羊入虎穴,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果然,木筱雨朝站在一旁的洛畫言擡了擡下巴,“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