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謙從沒有遇見過這情景，一時無措不知該如何應對。

他左右環顧，瞥見桌上的茶壺，起身去倒了一杯溫水來。

“把水喝了。”為謙立在床前，将盛滿水的杯子往前遞去，久久沒等到回應。

為謙啧了一聲，垂下眼，瞥見溫予甯緊閉的雙眼。

他猶豫了一下，走至床頭将溫予甯扶了起來。

“姐——”

溫予甯喊着，雙手向前方抓去，差點打落為謙手中的杯子，杯中的熱水一半灑在被子上。

“能不能不要亂動？”為謙緊緊抓着茶杯，将剩餘的水遞到他嘴邊灌了下去。

将杯子放好後，看着濕了的被子，為謙又去換被子。

可被子一經揭開，溫予甯那漂亮的鎖骨露了出來，上面幾個牙印被水漬浸濕，顯得愈加紅潤。

“妖精！”為謙别扭的轉開頭。

“你們在做什麼？”雲沼冷冽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

為謙倉促的後退幾步，道：“溫公子生病了，我我幫他蓋被子。”

“好端端怎麼生病了？”雲沼上前去查看，看着床上躺着的人緊閉着雙眼，臉燒的通紅，嘴唇又失了血的慘白，“看過大夫嗎？”

“看過。大夫說溫公子身上有傷，再加上心有郁結，才引起的高熱。如果溫公子不能及時調整心态，病的久了，怕是……會要命。”

江沐川的眼前一亮，嘴角撇起一抹淺笑。他小心翼翼的将臉上的得意收起，神情凝重地說道：“溫公子怕是在邺都沒有朋友說知心話，才會導緻心思郁結，以後我經常來陪陪溫公子。”

雲沼點頭：“嗯，有心了。”

江沐川笑的開懷：“溫公子長得真好，我看着就可喜歡。以後沐川一定會把溫公子當親哥哥對待。”

***

江沐川日夜守護着溫予甯，每日盯着他的面色查看，瞧着人日漸消瘦虛弱，江沐川高興的簡直合不攏嘴。

而夢魇中的溫予甯，仍舊在垂死中做着掙紮。

“姐，我不想再留在外面了，我想回家，我想你了。”溫予甯哭着向不遠處的女子跑去。

女子一身粗麻布衣，正笑容溫和的朝着溫予甯揮手告别：“阿甯，姐姐相信你，一定可以金榜題名，一往無前。”

女子便是溫予甯的姐姐溫瑞雪。

溫予甯使出渾身力氣，加快腳下步伐，可是看着姐姐就在眼前，他卻怎麼也跑不到身邊，握不住她的手。

直到累了，力氣耗盡了，他重重跌趴在地上，擡眼望着不遠處的姐姐，臉上、嘴裡，甚至全身皆被泥土覆蓋，他雖不甘心，可怎麼也沒有辦法再從肮髒的塵土裡爬出來，眼中隻剩下絕望。

“姐姐，我考了第一，可是我做不了官，他們不要我。”

“所以你就放棄了嗎？”

溫予甯茫然的搖頭：“不放棄又能怎麼辦？我鬥不過他，我根本鬥不過他啊！”

溫瑞雪緩緩的朝自己走過來，彎腰蹲在他的面前，扶起溫予甯，拍着他身上的塵土。

“既然阿甯累了，就跟姐姐回家吧，姐姐養着你。”

溫瑞雪的手輕柔的幫他擦去臉上的淚，粗糙的指肚擦的有些疼。

溫予甯抓住她的手，撫摸着上面滿布的老繭。

“姐姐，我也想像舟濟先生那般，以布衣之身考取功名，成為國之棟梁，民之楷模。”

“阿甯這麼有志氣呢？好啊，姐姐以後供着你讀書。”

自此以後，溫瑞雪為人洗衣織布倒夜香，不管什麼粗活髒活累活，隻要能賺錢，她都會去做。

那雙手在河水裡泡了幾個寒暑，終是粗糙的不成樣子。

溫予甯紅了眼，眼淚再次汨汨而出。

年少時候淩雲壯志的話語猶在耳旁，可溫予甯，卻被眼前的磨難打倒了。

溫瑞雪溫柔的為他擦着眼，牽起弟弟的手：“我們回家吧！”

溫予甯緊緊抓着姐姐的手沒有動身。

“姐姐，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

“阿甯永遠是姐姐的驕傲。”

驕傲——

溫予甯的心被這兩個字狠狠的刺中，他愧對這兩個字，也愧對姐姐。

溫予甯看着溫瑞雪，分明二十不到的年紀，本該如鮮花一般完美的綻放，可她卻為了讀書的二兩銀錢出賣了青春。

溫予甯又有何面目說放棄呢？

他不舍的松開溫瑞雪的手，擦了擦眼淚：“姐，我不回去了，我想再試一次，下一次，我定會小心翼翼，定會摘得冠甲。”

溫瑞雪欣慰的笑着：“好！姐姐相信你一定可以。阿甯，記住你曾說過的，暮色蒼茫看勁松，亂雲飛渡仍從容。跌倒了，就一定要爬起來。”

溫予甯重重點頭，在心裡許諾：雲沼，我要你看着，這囚牢困不住我，我終會打破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