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予甯病好之後,藥罐子也沒能擱下,整日整日的喝藥,嘴裡直發苦,幸好良睦尋來一罐山間的野蜜,才勉強改善一下味蕾。
大病初愈的人面色極差,慘白慘白的臉毫無氣色可言。而溫予甯又是過于纖瘦之人,整個人走起路來更是輕飄飄,順着風才能走快兩步。
雲沼每每見他如此模樣,都覺無趣的很,說了聲“矯情”後,便大步離開。
為謙認為他是故意裝可憐博二公子同情,嫌“晦氣”的很,也不願多來看他。
倒是良睦心善,偶爾會來陪陪,可陪的多了又擔心江沐川背地嚼舌根,他也隻是在門外坐坐便離開。
溫予甯反倒落了個清靜,每日裹着大氅,遊走于書房内,看書看的十分痛快,偶爾忘了飯食。
這日,江沐川提着兩份包裹來看望溫予甯。
溫予甯心裡清楚,江沐川這人别看年齡小,其實跟毒蛇一般,無事時幽幽的趴着,将毒牙緊緊藏起來,可他一但逮着機會,便是奮起一口,咬的人猝不及防。
溫予甯警惕着他,并不想與他打交道,但架不住人家熱情的找上門。
“予甯哥,這些是北山的紅棗和人參,有補氣血的功效,每年也就産那麼一兩筐,難得的很。這些還是我家存了許久沒舍得吃的,我給你帶來,你嘗嘗看。”
江沐川将兩個包裹放在桌上,推往溫予甯的面前。
溫予甯淡淡瞥了一眼,包裹精美,采用的紙是防潮防腐的桐油紙,想來裡面也是貴重之物。
溫予甯警惕的往後挪了挪身子:“如此珍貴之物,不該留着孝順父母嗎?”
江沐川臉上的笑容凝結住,他是萬萬沒想到,溫予甯會如此不給面子。
“家父身雍氣燥,大夫說不宜服用大補之物。”江沐川牽強扯出一個笑來,“予甯哥大病初愈,需要滋補,這些東西給你才有它的價值。”
溫予甯并不接,而是慵懶的靠在椅子上,直直的審視着他:“你找我什麼事?”
一個一心想殺自己的人,特地等着雲沼不在時過來,又帶了貴重好禮,溫予甯才不信他安有好心,定然是有什麼陰謀。
江沐川感覺溫予甯的目光有一種刺穿感,自己隐藏的心事似乎逃不過他那雙清澈的眼。
江沐川心虛地移開眼,牽動唇角扯出一抹笑:“上次我借予甯哥的那把匕首,予甯哥用過嗎?”
溫予甯:“沒有。”
江沐川的心踏實下來。
上次看到溫予甯突然醒過來,他一時着急,随手掏出身上攜帶的匕首借給他,目的确實是想讓溫予甯不自量力的再次刺殺雲沼,從而被一擊斃命。
可回去之後,他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沖動。
匕首是雲沼送的,他一直貼身放着,格外珍惜,突然轉到溫予甯手中再度引起刺殺,無論結果如何,雲沼都會對江沐川起疑。
而這份懷疑,會像一根刺入身體的刺,開始無關痛癢,但是時間一久,很可能會引起緻命的暗疾。
屆時,即便除掉了溫予甯,江沐川與雲沼的關系,也再不可能回到從前。
江沐川重新從懷裡掏出一把鑲有紅寶石的短匕,遞到溫予甯面前,道:“予甯哥,你可以給我換一把嗎?”
溫予甯淡然地望着他:“為什麼?”
江沐川摸着匕首上的寶石:“那把匕首開過刃,不适合予甯哥。這把更加漂亮,攜帶起來也方便。”
“開過刃的才好,上面戾氣重,邪魔之氣不易近身。”
“可戾氣也會反噬你自己。”
溫予甯頓了頓:“說的也是。那便等我好轉之後,再歸還于你。”
江沐川的眉死死絞在一起,道:“予甯哥,你和我換一下呢,那一把對我來說很重要。”
“我知道,雲沼送你的。”溫予甯露出一抹淺笑,“放心,他若看到,我會告訴他,這是你的一片心意。”
江沐川的臉色煞白一片:“還是别讓二哥知道了。他連劍都送你木的,如果知道我給了你一把利器,肯定會責罵我的。”
“木劍?”
江沐川指了指床尾櫃子旁挂着的一把木劍:“不是那把嗎?”
溫予甯看過去,果真挂着一把木劍。他分明記得才來府中時,并沒有這把劍。
“劍……”溫予甯默默念着,心裡有了一分猜測。他對江沐川道,“今日坐的久了,有些困怠,你先回去吧。”
江沐川沒有讨到匕首,自然不甘離去。
溫予甯起身,打了個呵欠,見他還不走,便問道:“可還有事?”
“匕首……”
“公子,該喝藥了。”良睦的聲音從外面響起。
江沐川聽到聲音,馬上将桌上的匕首藏于袖中,轉頭看到良睦端着藥進來,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是換了一張真摯的笑臉:“予甯哥,我就不打擾你了,你先好好休息,改天我再來看你。”
江沐川瞪了良睦一眼,便要離去。
“等一下。”溫予甯道,“你的東西還沒拿走。”
江沐川的心抖了一下,如果讓良睦看到自己的匕首在溫予甯那裡,不知他會在雲沼面前如何編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