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沐川垂着頭,灰溜溜地小跑着跟在雲沼身後。
一直到出了後山,也沒見雲沼再吭過一聲。
到了前廳,依然不見雲沼開口,江沐川心中不安起來。
他倒了杯熱茶水,送到雲沼面前,見雲沼面容陰沉端肅,便知他這是生氣了,江沐川小聲詢問:“二哥是不是在生氣?”
“生什麼氣?”雲沼沒有接茶,目光鋒銳地瞥向他。
江沐川雙手顫了一下,端着茶杯跟着一晃,青翠的茶水泛起一圈圈細紋。
他小聲而又謹慎地開口:“我不該與予甯哥鬧矛盾。”
“是你的錯嗎?”
“不是。”
室内一時陷入寂靜,隻剩火盆裡的炭火炸的啪啪響。
雲沼接過茶,放在鼻尖嗅了嗅,又塞回江沐川的手中:“這陳茶沒封好變了味,丢出去倒了。”
“……是。”江沐川不明所以,匆匆将手中的茶端走,連帶着桌上的所有茶葉一起,讓人端出去倒掉。
再回來後,雲沼已經撿起桌上的書看了起來。江沐川不知他是個什麼意思,又不敢再多問,隻好坐到一旁,安安靜靜地待着。
室内溫暖,伴着檀香,瞌睡蟲非常容易上來,江沐川捂着嘴打了個哈欠。
“讀書不但能提神醒腦,還能讓人不那麼愚笨,你沒事也多看看。”雲沼突然開口。
江沐川一個激靈,又坐好身子,似懂非懂地點頭:“好。”
雲沼深深看了一眼江沐川,沒再說什麼。
江沐川搞不懂雲沼意思,整顆心懸着不上不下得坐在那裡,為了掩飾心虛,他抓過桌上的一本書學着雲沼的樣子看了起來。
翻了兩頁,卻是發現書上盡是些晦澀難懂的語言。
而旁邊的雲沼,看得心無旁骛,看到精彩處,會彎一彎眉眼,露出三分笑意。
江沐川看得晃了神,這樣自然而又真心的笑,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雲沼的臉上了。
溫予甯進來時,看到這一幕,心下的猜疑變成了笃定。
江沐川喜歡雲沼!
哼!真是個瞎子!
溫予甯斂起溫和,大步上前,奪過江沐川手中的書,警告道:“不要碰我的東西!”
“他不過是看看……”雲沼擡起頭,剛要發怒,面色忽然一滞,轉頭氣憤地盯着江沐川。
江沐川方才看雲沼看得出神,手指竟在無意間摳爛了幾張紙。
江沐川亦是才察覺到,此刻如同受驚的小鹿,噌得從凳子上站起,雙手不安地攪在一處:“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說着,雙眼開始泛紅,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而下,如同犯了錯不知如何彌補的小孩。
溫予甯萬般心疼的将書擺在桌面上,小心翼翼地撫平折皺的紙張,再将破損的地方盡量往一起拼湊。
有幾處字迹損毀嚴重的地方,溫予甯尋來一張幹淨的紙,小心的将内容摘抄下來,做好标記,重新夾入書籍。
做完之後,仍舊在惋惜自己不能恢複如初。
他将書小心抱在懷中,擡頭問向雲沼:“二公子可有修複書籍的朋友?”
雲沼想了想:“回去後,我問一問。”
他素日也不會看這些文绉绉的書籍,倘若不是溫予甯将書從落滿灰塵的櫃子中取出,他甚至都不知道有這些書的存在。
江沐川還在旁邊小聲啜泣:“予甯哥,對不起,等回去後,我會找人幫你修書。”
“不需要。”溫予甯将桌上的書全部收起,用小小的方布一本一本包裹好,再放入木箱之中。
江沐川:“那我回去後重新給你買一本。”
溫予甯看向他:“這些都是孤本,你買不到。”
江沐川滿臉的淚水,眼神無助地看向雲沼。
雲沼亦是十分不悅:“這些是我父親和大哥費了許多功夫,才收回來的典藏,曾經有人千金相求,大哥都沒舍得給。”
江沐川被這話一吓,哭得更加厲害,眼淚跟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不要錢地往下流。
看着江沐川哭花的小臉,兩隻眼睛腫的如同魚眼,雲沼有些煩躁,手指點了點桌面,道:“你先回去休息,我改日會找人修書。”
“可是能修好嗎?”江沐川抽泣着。
雲沼也不确定:“試一試。”
江沐川聽到書還有救,心裡放下許多,便不再繼續留下打擾,灰溜溜地與兩人告辭離去。
傍晚。
被炭火烤得熱烘烘的屋内,江沐川躺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的嚴嚴實實,他越想心裡越不踏實。
今日将二哥的書弄壞了,他會不會生氣?會不會因此與自己産生隔閡?
倘若溫予甯趁機再罵自己幾句,二哥豈不是就會聽信小人的讒言,以後疏遠自己?
想到此處,江沐川再躺不住,一把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不行,還是做些什麼示好才行,哪怕什麼也做不了,單穿讓二哥感動一下也好!
不然豈不是平白給溫予甯留下話口來說自己的不是。
***
夜裡的風呼呼地吹着,光秃秃的枝頭随風亂顫,不時剮蹭着屋頂的青石瓦,發出吱呀的碰撞聲。
江沐川已經在院中跪了一個鐘頭,卻不見屋内有任何動靜。
他又伸長脖子瞄了瞄,屋内燈光柔軟,襯出一室的溫馨。但是隔着窗戶,又看不到裡面的人影。
莫不是已經睡了?
如果睡着了,自己凍死在這寒夜裡,怕是都不會有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