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霜意頓時愣了愣,唇間微起,卻吐不出一個字。
沈初月的眼型柔和,沒有什麼攻擊性,和高中時期一樣的安靜。
可邱霜意發覺,她此刻眼底卻隐隐暗藏惶恐謹慎的情緒。
邱霜意問道:“那你要回哪?”
沈初月眸光有些猶豫,最後還是搖搖頭。
看來是還沒有歸宿。
邱霜意沒轍,唇角都快擰成一條直線。
沉思片刻,終于問道:“你帶身份證了嗎?”
“帶了。”
“那行。”
邱霜意終于松了口氣,走在沈初月的前面。
可當她回頭時,沈初月依然駐足在原地,遲遲沒有走出一步。
邱霜意注視着她,輕微偏頭:“走啊。”
“你這是……帶我去酒店?”沈初月将小型行李包攥在手中,眸光小心翼翼。
邱霜意頓時皺眉,總覺得這句話好奇怪。
說得像是要拐她的人販,或者又像是為了一夜春宵而騙感情的人渣。
“民宿。”
邱霜意的車就停在酒館後門,回答得很坦然,車鑰匙扣在指節上打圈:“我自己的。”
沈初月跟在她身後,而在面對前後座的門把手時,反複斟酌。
最後不好意思坐副駕駛,隻好坐在後座。
邱霜意的餘光偷偷看了一眼後視鏡,這姑娘坐得太偏左,兩人的視線從未重疊在一起。
她收回目光,指節敲打在方向盤上。
隻是細聲無奈,沈初月就這麼讨厭她嗎。
而沈初月懷中抱着行李包,動作有些局促。
她注視淩陽的街景,想起這樣寸土寸金的城市,燈火通明,不眠不休。
沒人會在意她的風塵仆仆、沒人關心她渾身的不堪。
車内音樂舒緩,尚且讓人恢複煩躁的情緒。
沈初月偷偷注視邱霜意開車的模樣,纖長的指節扣在方向盤上,打方向也是幹淨利索,毫不猶豫。
“怎麼會想起做民宿這行?”沈初月指腹在粗粝的行李包提帶間摩挲,低聲問道。
高中時期她總覺得邱霜意應該會在豪華的寫字樓裡,穿得最端莊華麗的西服,隻要動動筆簽簽字,就可以有百萬收入。
至于高級白領是否真這樣,沈初月也不知道。
邱霜意又看了一眼後視鏡,身後那人還是躲在後面,連一個頭都不願露出來。
随後聲音輕緩,解釋道:“突發奇想,然後表姐買下直接送我了。”
沈初月頓時想起她還有一個表姐,曾經在高中時期便總會聽她笑談起這位表姐的優秀。
若是姐姐為她鋪了一條路,倒也不會讓沈初月感到稀奇。
這一條路循規蹈矩、合情合理。
隻是,沈初月唇角泛起幾絲細微的苦澀。
沈初月的眸光又打量邱霜意操控方向盤的指節,皙白纖細。
沒有做過任何勞務的手,原來是這樣好看啊。
沈初月不願承認自己的苦悶與哀愁,會在看見别人的幸福時刻而無限放大。
酒館與民宿确實有些距離。
待到車停在了半山民宿邊,足以看清整個淩陽繁星最多的完美角度。
流螢穿梭在黛墨色山間的木闆路,蟬鳴聒噪或許淡了些。
夜燈亮起,交錯點綴,恰逢視野正好。
各式的白牆現代小别墅坐落在山間,綠植被修整得精緻,細柔的晚風會吹動姑娘額前的碎發。
“餓了嗎?”
邱霜意停好車,一隻大金毛霎時跑向她,她蹲下揉揉這金毛的腦袋,随後擡眼望着沈初月:“我讓阿薩煮點湯圓。”
邱霜意依然會記得,面前這人很喜歡吃湯圓,還最喜歡挑黑芝麻味和花生味的。湯圓和小蛋糕,也是民宿常備的甜品項。
“謝謝。”沈初月将包放在地上,随後被大金毛叼了起來。
那金毛乖巧懂事,性情很平穩,走在沈初月的身邊。
邱霜意唇角微微露出幾絲笑:“這孩子叫旺财。”
“旺财好乖。”沈初月揉揉旺财,旺财高興得尾巴一直左右晃晃。
細微的光影足夠溫柔,勾勒在沈初月朦胧的側顔。幾縷碎發落在唇角邊,雙眸清明,總有藏不住的脆弱與幹淨。
四年未見,那眼睛的光怎麼還是這麼低沉。
明明就站在邱霜意面前,為何她的笑容就是舒展不開呢。
邱霜意注視着她,内心卻恍然絲絲火舌,舔舐灼燒最脆弱的角落,變得缭亂、難以言說。
錄入好個人身份信息後,本來都是小妹阿薩領着客人入住,可邱霜意卻将阿薩攔下。
最後是邱霜意幫沈初月提着行李包,走在沈初月的身前開路。
月光散落在通道的木闆上,每踩一步都會有輕微清脆的咯吱聲。
沈初月猜測邱霜意很喜歡聽這樣的聲音。
當房卡放入開關槽中,暖黃燈光瞬間點亮,玄關邊肉嘟嘟的小豆瓣光亮翠綠。
牆壁是柔白粗粝的紋路,簡單優雅的挂畫多顯生活的格調。很多裝飾為木竹材質,風格雅韻,令人動容。
空氣中彌散薰衣草的淡香,正巧也是沈初月很喜歡的味道。房間不大,但家具都很齊全。
沈初月感慨,這樣的生活真像是閑慢的畫卷。
邱霜意剛放下行李包,沈初月注視着她,聲線輕緩:“我能問個問題嗎?”
邱霜意擡眉:“嗯?”
“你為什麼會和那個男人認識?”
沈初月說着說着便有些心虛,可她猶豫許久,終于問道:“那人一看就不是好人。”
邱霜意被氣笑了,随即内心深處冒出幾絲莫名的啞火,這人幾年不見就反咬她一口。
“那我看起來像好人嗎?”
邱霜意霎時指着自己,好似厭倦了忍氣吞聲,破罐子破摔,步步向前。
修長的指節勾住沈初月的衣領,彼此的呼吸在瞬間重合層疊。
那張清晰的、清秀的面容被迫在視線中放大,沈初月的感官好似在此刻被撺掇,連同心跳的頻率。
“你能出現在這種地方,你像是好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