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警不動聲色地退後了一步,多年來紀律部門的嚴格規範讓他學會了絕對服從上級命令,特别是眼前這款不苟言笑、神秘莫測、職級高不可攀的古怪上級。
成言之來到屍體處,闆着臉,眉頭緊鎖,倨傲的表情冷如冰霜。她拿出手機,給受害者拍了張臉部特寫,接着分别發給了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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湊熱鬧是人類的天性。
紅藍交替閃爍的車頂警燈驚擾了小區居民的美夢,每家每戶都亮起了燈火。居民們陸陸續續走出家門,最終在石楠公館門外彙合。
于歸走在前面,領着桑非晚擠過石楠公館門口裡三層外三層的人頭圍牆。
葉倩芝遠遠地就認出了于歸和桑非晚,主動卷起警戒線,讓兩人進入石楠公館。
桑非晚不着急進屋,立在石楠公館的台階前,四下裡放眼張望,掃過一張張或震驚、或困惑、或迷茫的面孔,人群裡沒有形迹可疑者。
桑非晚轉而觀察石楠公館周邊環境。
石楠公館坐北朝南,南北通透。門前花園邊緣間隔一米寬的青磚路基外是小區行車道,行車道每天傍晚都會準時灑水固塵,積水尚未幹透的瀝青路面在月下泛着慘淡白光。公館後方和左側被小區公共花園呈四十五度弧形環繞。
公館右側有幢三層樓高的歐式别墅。大概是家裡沒人,歐式别墅門窗緊閉,沒有燈光洩出,也沒有人聞聲出來看熱鬧。
“走吧!”于歸提醒道,“屍體在二樓卧室。”
兩人急促的腳步聲引起了沙發上兩個民警和兩個保安的注意,四顆腦袋同時偏轉向右,尋找聲音來源。在八隻眼睛的注視下,于歸和桑非晚略顯窘迫地打了聲招呼,随後趕緊沖上樓梯,跑到了二樓。
守在二樓的民警同樣認識于歸和桑非晚,為兩人指明了卧室所在,就迅速回歸了看守角色。桑非晚順手關門。民警看着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後,才想起忘記提醒兩人卧室裡有位來自GAB的高級特工了。
沒關系啦!民警心想:反正都是警察,就算沒有提醒,隻要待會兒互相表明身份,應該也不會鬧出什麼幺蛾子來。想到這裡,民警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放了下來。
“受害者在床上!”她們走向屍體,于歸說,“室内沒有打鬥痕迹,現場環境過于整潔。”她掃視着床榻、地面、以及周圍的裝飾物,“要不是有人清理過犯罪現場,要不就是此處并非第一案發現場。”她盯着屍體看了一會兒,神色專注且凝重,“後一種可能性更大一點。”
“死後移屍,”桑非晚認同于歸的推論,補充道,“并且有人精心清理過現場。”
于歸點頭贊同桑非晚的推論。兩人盯着屍體,陷入了沉默。
受害者身着黑色的棉質睡衣褲,仰卧在床上,雙手交疊于胸前,左手握拳在下,右手撐開掌心覆蓋其上。雙腿并攏伸直,腳下壓着白茶花紋飾的墨綠色被褥,有人将被褥細緻地疊成了長條狀。此情此景,俨然像是在殡儀館參加一場遺體火化前的觀瞻儀式。
望着受害者安詳甯靜的遺容,桑非晚感受到了一種複雜情緒,來自受害者,同樣來自兇手。她無法描述那種無來由的傷感與寂寥,卻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命運交響曲》激昂澎湃的前奏打斷了兩人的思考。
桑非晚慌忙掏出手機,低頭盯着手機屏幕,屏幕卻黑,根本沒有來電。她眉目鎖緊,擡頭迎上于歸同樣困惑的表情。
于歸将眉梢擠成一道深壑,一臉不可置信。
桑非晚從于歸古怪的表情中品出了兩種意味:其一,怎麼響起的不是你的鈴聲呢?其二,二十一世紀,怎麼還有人像你一樣品位古闆,用《命運交響曲》當鈴聲?
鈴聲戛然而止,有人接通了手機。
“喂!是我!”
聲音來自衛生間。衛生間和卧室之間還隔着間衣帽間。
辨清聲音來源,于歸和桑非晚迅速作出反應。她們拔出配槍,兵分左右。她們後背緊貼衣帽間門洞兩側的牆面,雙手持槍戒備。
“裡面的人聽着,我們是警察!”于歸亮起嗓子朝衛生間喊話,“不論你在裡面幹什麼,現在都必須雙手抱頭,立刻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