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衣緩步走到玲珑身側,二人并肩而立,俱是風情各異的絕色美人,容貌攝人心魄。
雁妃晚目光落在那位從始至終高高在上,領袖姿态的男人身上,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黑衣男人雙手負後,神情倨傲,“你們還不需要知道。”
雁妃晚秀眉微凝,“這居茫山北面一路倒斃的人,是你們殺的?”
男人淡然回道:“是。”
“為什麼?”
“因為他們屬實太不走運,既然碰到了我們,那就必須死。不過你可以放心,你們也會死在這裡。”
“你們是為尋找潛藏在山中的人來的?”
那男人聞言,略微沉默,随後道:“這恕我無可奉告。”
雁妃晚卻已經從他那瞬間的僵硬和遲疑得到了答案。他們确是為接應這山中的人而來。
玲珑觑向那名女獵戶,問,“為什麼要留下這位姑娘的性命?”
黑衣男人冷然道:“我說過,死人不需要知道這麼多。”
雁妃晚心知再問下去也沒有意義,隻能輕聲淡語向風劍心道:“既然如此,擒賊先擒王。”
男人聞言,長軀微微顫抖,忍不住仰天長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蚍蜉撼樹,不自量力!難道你認為憑你們能勝過他們?甚至,能勝過我嗎?”
許豪這時叫道:“不錯!咱們跟他們拼了!”
高簡也道:“我們大家一起上,總能有一線生機的!”
雁妃晚橫臂将他們攔住,“不必,她一個人就足夠了。”
“姑娘!不能小看這些賊人,他們的武功是超出你們想象的!”
“對!不能意氣用事啊!”
雁妃晚置若罔聞,她清楚,這世上,能勝過天衣的人……不,這世間能和天衣相抗者,就唯有達到絕頂窺真境界的四絕。
男人縱聲長笑起來,“有趣!有趣!你們還是一起上吧!”
“你好像誤會了什麼……”風劍心提劍走過來,走向那個戴着狼面的男人,殺意漸漸凜冽,“師姐的意思是,除你之外的其他人,都要死在這裡。”
眼見這小姑娘無所畏懼的向他走來,黑衣男人的半截面孔倏然沉凝。少女的無禮和傲慢已經讓他極為不悅,銳利的眼神微微眯起,示意左右的部下立刻殺死她。
不過是個既無知又愚蠢的女人,還沒有讓他出手的資格。
然而,殺手們隻是身體微屈稍向前傾,還沒踏出兩步,寒光驟然閃過。沒有人看清風劍心是怎樣出的手,是如何揮出的劍,就見她的手臂隻是輕微抖動,一丈之外的殺手猛然身體震顫,随即腳步頓住,胸前的黑衣崩裂,突然噴濺出漫天血霧,最後瞪着難以置信的眼睛,直挺挺的倒将下去。
風劍心的腳步沒有半分遲滞,甚至從始至終都沒有給過那個人半個眼神,就像是信手揮出的一劍,潇灑随意,行雲流水。
此地驟然死寂,而後,盡皆嘩然。
就算是劍宗的人,無論什麼時候看到風劍心出手,也無法不對她的劍法感到歎為觀止。
就在衆人驚異時,兩道人影暴射突起,分别向着少女左右攻去。風劍心腳步不住,眼眸清冷漠然,再次擡手揮劍,兩聲悶響戛然而止。
血液噴濺,散如紅花,二人跌落在地,倒斃在她的身後。
等風劍心走到那位黑衣頭領的面前,男人兩眼瞪圓,一股寒意從背脊直竄到他的腦袋,身體開始僵直顫動起來。
看着少女透出寒氣的眼睛,他已經深刻的感受到那種接近死亡的,最深刻的恐懼,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甚。
男人心中驚駭惶惶,目眦欲裂,口中仍色厲内荏的叫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風劍心擡起清冷如月的眼睛望着他,将他說過的話還回去,“死人,不需要知道這麼多。”
聽她譏諷,男人兩袖一抖,翻出兩支寒光爍爍的毒刺,喝道:“動手!”
四面八方的黑影聞令而動,竟悍不知死,群起攻之!迅速分流,一半殺向天衣,一半撲向劍宗衆人。
交鋒之勢,一觸而發。
風劍心站在原地,神情不為所動,等到淩厲的攻勢來時,她擡劍格擋,而後,揮劍斬殺,舉重若輕,随心如意,滴水不漏。
許豪眼中那些令人心驚膽寒的詭異狠厲的殺招和形如鬼魅的身法,在天衣的眼裡,到處都是破綻百出。
雁妃晚、洛清依和舒綠喬迎戰衆殺手。三人武功雖不比天衣,卻也是年輕一輩中的翹楚。武功造詣絕非普通的江湖豪客能及。
三人施展超凡劍術抵擋住六七名黑衣人的圍攻,還能安然護住陣中的數人,甚至穩穩占據着上風。
“師父!那賊人要跑!”
忽聽小龍王在陣中傳出驚叫,話音未落,狼面人動如雀起,疾如利箭,猛然暴射進林中,欲要孤身逃命。
風劍心早已察覺到他的異樣,見他遁走,清眸冷冽凝沉,當即使出一招七星頂的“風月三重”。以天衣内力之深,這一劍橫劈出去的力量極其恐怖。當真無堅不摧,無甲不破,霸道的劍勢之中還暗藏着三層淩厲無匹的劍氣,圍攻她的三名黑衣人哪裡抵擋得住?
一劍掃出,黑衣人當即口噴鮮血,倒跌出三丈遠,就此不再動彈,縱是不死也是重傷。
天衣再揮出一劍,又打退三人。目光射向林中,足尖點地,人如一道輕煙,瞬息消失在衆人眼前。其身法之迅疾詭魅,比之黑衣人更有過之無不及。
那狼面頭領在樹石藤蔓間閃轉騰挪,風馳電掣,翻飛起躍,居然不見半點阻礙遲滞。這等身法,也确實稱得許豪所說的“形如鬼魅”這四個字。但天下縮地掠影之術,無有出滄海縱月者,即使是逐花宮縱橫飛羽澗的“逐香追迹”也是望塵莫及。此時他就是身負遁地神通,也絕逃不出天衣的手掌。
那首領一逃,其餘黑影不過是強弩之末。雁妃晚、洛清依和舒綠喬三人再不遲疑,盡皆施展高絕劍技,頃刻已将四名黑衣殺手當場斬殺。還剩三個賊人眼見抵敵不住,就要故技重施,飛身遁入林中。不意玲珑早有防備,三人即刻出手如電,點住三人穴道,使之不能動彈半分。
勝負已定。三位姑娘收劍入鞘,玲珑雁妃晚望向三名神秘的黑衣殺手,對衆人道:“以防萬一,先留他們的性命,等師妹回來後再處置。”
洛清依和舒綠喬知她所想,無不應允,以風劍心的輕功身法,來去無影的逐花宮主憐香公子也遠不及她,區區個黑衣殺手定是手到擒來。
然而,世上無絕對之事,她們并不懷疑天衣的機變和武功,隻是賊人兇殘狠厲,兼且奸詐狡黠,悍不畏死,若是眼見脫身無望,未必不會當場自絕。
那時風劍心若是不能帶回個活着的人質,關于居茫山神秘勢力的真實身份和陰謀意圖,恐怕就要着落在這些黑衣人身上。
許豪三人此時才緩緩從這峰回路轉,死裡逃生的驚天巨變中回過神來,登時喜不自勝,正想要近前拜謝,忽聽一聲風響,衆人循聲望去,但見一團黑影轟然墜地,随後一道淡紫的身影翩然從天而降。
正是那名追擊黑衣頭目,此時去而複返的少女。再看地面躺着那團黑影,不是那不可一世的黑衣頭目是誰?
從她瞬身追去,直到返回,不過須臾。她非但能去而複返,還能将人生擒,由此就知她身法之快,當真驚世駭俗。
風劍心走過去,一手抓住男人的後心,竟将那堂堂八尺的大漢把地面一把提起,随即一腳踢在男人膝彎,男人登時跪倒在地。
制服那名黑衣首領後,雁妃晚過來換下風劍心。見微知著,察言觀色本是玲珑所長,而風劍心則自然走向洛清依。
雁妃晚冷眼盯着那道跪地的黑影,道:“現在,我們可以好好的談一談了。”
誰知她話音剛落,男人猛然瞪過來,狀如發瘋的猛虎。若不是被天衣封住周身經脈,他隻能不住的顫抖着身軀,否則此刻就要一躍而起,将雁妃晚咬死。
男人張開口,猛然發出暴喝,“死!死——”
随即整個人向前栽倒在地,身體抖動抽搐兩下,而後就沒了聲息。
衆人皆是大驚,雁妃晚暗叫不好,蓦然回首望去,隻見先前留活口的兩名黑衣殺手身體也抖動着身體,一起跌倒在地,顯然已是氣絕身亡。
腳尖一挑,雁妃晚将那名狼面頭目的屍體翻轉過來,摘去面罩,見他面容青紫腫脹,兩眼暴突,七竅流血,顯然是中毒身亡的迹象,其餘二人的死狀也是一般。
雁妃晚忍着不适,強行撬開死人的口腔,凝神審驗一陣,說道:“毒囊就藏在他們的齒縫之間,一旦失手被擒,為防洩密,立即服毒自盡。這是一批訓練有素的死士,而擁有這樣強悍死士的勢力恐怕在整個北域恐怕也是屈指可數的。”
北域攏括大齊的既昌和河朔以及關外北賀之地。
玲珑看向許豪三人道:“請各位查驗各具屍身,看看其中可有認識的人。”
許豪三人身受大恩,此時自無不從。他們将地上的一十七具屍首翻轉過來查看,雖然其中三具服毒自盡的早已面目全非,餘下十四具屍體形貌卻還是完整的。
查驗過後,“鐵掌開山”許豪過來複命,“回禀恩人,這十七具賊人的屍首在下和高少主查驗完畢,确認都是素不相識的人。”
雁妃晚凝眉沉思,“這麼說來,他們不是溟關的人?”
“至少他們不屬一關三府明面上的江湖勢力,不過……”許豪說到此處,略顯猶疑。
雁妃晚道:“有話直說。”
鐵掌金刀道:“隻是,我們在查驗屍體時發現,這些賊人當中有三四具屍體,并非齊人。”
玲珑秀眉微蹙,劍宗衆人露出驚疑之色。但聽許豪說道:“其中大部分屍身的樣貌特征是齊人,但有三四人的相貌身材,都是頰大顴高,小眼塌鼻,上身颀長偉闊,下肢粗短,這些明顯是禁關以外,北賀索勒兀人的形貌特征。”
威遠镖局與蓮花劍門俱是溟關顯赫的江湖豪強,溟關北上即是禁關,兩地交通頻繁,聯系密切。禁關是北賀南朝交征之地,南朝齊人不乏有貴族豪紳豢養北奴為樂,三人認識索勒兀人的形貌也不奇怪。
雁妃晚等人聞言卻是一凜,心中暗暗思量起來。聯系之前達爾沁人的鷹和現在索勒兀人的殺手,這一切指向的目标就已經昭然若揭。一個名稱漸漸浮現在玲珑和劍宗衆人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