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聽宛如雷霆大作般的巨響,仿佛地龍在咆哮,也似百獸如潮湧。索勒兀人隻覺腳底突然地動山搖,戰馬被這聲悶雷所驚,不住嘶鳴,險些将騎士們掀下馬來。
那黃袍僧侶一腳踩進地底,霸道強悍的力量竟然讓面前的大地陡然隆起,層層翻轉過來,形成一道道堅實高大的土地屏障。
沒想到這妖僧果然神通廣大,竟真持天神助力,深藏通天徹底之能!索勒兀人驚惶失色,倉促之間射出的箭羽教厚重堅實的地牆所阻,僅僅隻能擊落些許土石碎塊,頹然墜地。
這名僧侶的武功還遠在忽勒篾想象之上,然而,久戰沙場的男人等待的就是此刻。
早在僧人發起地動的一瞬,忽勒篾預感到機會到臨,憑藉精湛的騎射絕技,穩住戰馬,挽弓引箭,指向僧人的眉心命門。
陡然升起的土牆固然遮掩住了南朝僧侶的身影,讓索勒兀部落短暫的失去了目标,同時也隐蔽了忽勒篾隐藏在暗處的真正殺機。
忽勒篾是馳騁在北漠荒原的勇士,翺翔蒼穹的雄鷹,祜爾哈齊最英勇善戰的第一猛将,騎射之術更在叔合赤之上!
他雙臂能開七石之弓,在四十步内,強弓神射,其力可沒金铩羽,能穿甲而過,萬無一失!
紛亂的箭雨打碎土障,瘋狂的撞擊消耗着氣牆,忽勒篾的鷹目緊緊凝視着破綻出現的瞬間。
當他注意到一支箭羽已經能夠迫近到僧人的面門之時,他知道,就是現在!
指放,弦響,箭發。其聲驟如風吼,其速宛若驚雷,其力石破天驚。
疾速飛馳的箭羽從土層地障的間隙,從僧人的視線死角,徑直穿透了堅實渾厚的氣牆,釘向僧侶的眉心死穴。
箭矢貫穿了這妖僧的防禦,沒有折斷,也沒有崩飛出去。
他成功了!
忽勒篾的心情高高揚起,那是不盡的喜悅。
然而,當土層崩塌,煙塵漸漸滾落時,一股極其危險的預感令他陡然汗毛倒豎,險些都要心髒驟停。
他突然高聲厲喝:“護駕——”
忽勒篾射出的箭穿透了神秘僧人的氣牆,确實沒有折斷,也沒有崩飛,但也僅僅隻是如此而已。
他要面對的敵人是無可名狀的怪物,遠遠超乎他想象之上的強者。
忽勒篾确實找到了那瞬間的破綻,他的箭矢也确實穿透了氣牆,但那名僧人隻是擡手在身前一揚,輕描淡寫的就将忽勒篾發出的千鈞之箭扣在手中,不得寸進!
但見那僧人面目倏然凝正,身體一沉,擎扣精鐵箭矢的右臂向左旋側收勢,而後雙瞳精光熾盛,右手一揚,将那支鐵箭擲出,緻命的箭矢破風疾射,徑向中軍王駕而去。
神秘僧人凝聚力量的身體一收一放,猶如驟然爆發的強弓勁弩,擲出的鐵箭仿如一支無堅不破的鐵槍,其力、其速、其勢,竟更在忽勒篾沒石铩羽的七石神射之上!
祜爾哈齊的鷹主額思圖距離僧人尚有三百步之遠,即使那名南朝僧侶迎陣直往,額思圖仍然穩坐中軍。雖然驚異于神秘僧人那身超絕當世的武藝,他卻無惶惶瑟瑟之色。
部落的主人禦駕親征,鷹主所象征的就是軍隊的威嚴與将士的靈魂,王退則軍敗,王懼則軍畏,無論如何,他絕不能現出驚惶畏怯的神色。
雖不過三百步之距,其間鐵騎相阻,近衛環護,王駕與南朝僧人之間猶如千山萬海之隔,額思圖仍可穩坐中軍。
直到僧人揚手擲出那支緻命的鐵箭。
此箭勁力可至萬鈞,堪稱世間霸道之銳,其勢所至,擋者披靡!
銳箭從北部鐵騎的縫隙穿越,勁風所掠,險些将這些鐵騎銳士掀落馬來!鐵箭穿過王駕陣前三百鐵騎猶如無物,寒光破風而至,徑向額思圖的心□□來。
若是這一箭擊中,額思圖必死無疑!
而若部落的鷹主一死,則群狼無首,三軍失主,祜爾哈齊必要撤回王庭,倘若那時玄軍乘勝追擊,等待祜爾哈齊部落的結局更是不堪設想。
差幸忽勒篾直覺驚人敏銳,戰場之上響起他雄渾威嚴的暴喝,讓護衛在王駕前的鐵翎甲士精神一振,當時令行禁止。
甲士毫不猶豫的在王駕四方拱衛,将額思圖護在鐵盾陣固若金湯的防禦之内。
蘊含着僧人那股強悍力量的鐵箭如同九天降下的一道天雷,裹挾着天怒與毀滅的疾風猛烈撞上鐵翎甲士的堅盾,發出轟然巨響。
這股巨力仿如達爾沁草原上最為兇悍狂暴的野牛群全力的沖撞,首當其沖的甲士幾乎在那一瞬間就感覺到腕骨折斷,髒腑重創,感受到近乎窒息的痛苦。身體在一刹那時就已失去知覺,鐵翎甲士口噴血箭,險些暈厥過去。
極緻霸道的箭矢以銳不可當之勢輕而易舉的洞穿甲士的堅盾、胸铠,穿透人的軀體,絞碎内髒,從背甲透射而出,仍然勢不可擋。
而後是第二名甲士,穿透堅盾、铠甲,擊碎人體髒腑,随後是第三名鐵翎甲士……
額思圖最後看見的,就是頹然跪倒在他膝前的,那名鐵翎甲士的背,以及透甲而出的半支箭矢。
染血的箭尖距離他的身體,已經不足三寸。
甚至那名僧侶隻要稍微再用一分力量,這支鐵箭就勢必能穿透三名甲士以肉身和盾铠構築的防禦,将箭釘在他的身體上。
一瞬間,心有餘悸,冷汗潺潺。
作為北漠荒原霸主之一的額思圖王絕不是畏懼死亡的懦夫,相反,他之所以能成為部落的領袖,并不僅僅是因為他是具有祜爾哈齊王族最正統血脈的王子,更是因為二十年間馳騁沙場,征戰殺伐的功績與榮耀。
饒是如此,此刻的他也感覺到何謂毛骨悚然的寒戰與畏懼。
玄軍的鎮軍大将軍“夜羅刹”秦照顔統掌北境,縱橫南北,短短三年時間就夷滅北部二族,戰無不勝,所向披靡,當然是極其危險的存在。
然而,若要論誰是更緻命,使人無限接近死亡的威脅,這名南朝神秘僧侶的危險程度,恐怕還在“夜羅刹”之上。
破甲披靡的鐵箭徑直穿透三重鐵翎甲士的防禦,在王的面前停止,其威力之大,索勒兀部将士無不嘩然色變。随後立刻集結起更多甲士拱衛主上,同時将王駕向中軍的更深處轉移。
忽勒篾也被這一箭吓出渾身冷汗,見鷹主無恙,一顆高懸的心總算顫巍巍的落地。
他不能不怕,也不能不懼,若是叫這南朝妖僧一擊得逞,忽勒篾不僅要承擔陣前護駕不力的罪名,恐怕還要遭到裡通外國的質疑。
畢竟,命令使用弓箭來阻擊強敵的戰略判斷失誤是導緻妖僧迫近陣前的重要原因,他難辭其咎。而且刺殺王駕的鐵箭上刻着的是他忽勒篾的名。
忽勒篾面目陡然凝重,他振奮起精神,揚聲命令,“鐵翎衛士上前!左右兩翼飛騎沖鋒,務必将這南奴妖僧就地格殺!”
那南朝僧人距離前軍已不過三十步,這樣的距離,鐵騎很難發起有效的沖鋒,隻能将鐵翎盾兵頂上去,形成堅厚的防禦,然後調動兩翼的騎兵發動沖鋒。
忽勒篾一聲令下,三軍聽命,披挂鐵甲的鐵翎衛士齊步上前,将堅盾嚴絲合縫疊砌身前,構築堅不可摧的盾牆。
那僧人鐵箭一擲之威猶然觸目驚心,至今令衆軍不寒而栗。一箭之利尚且穿甲三重,這名僧侶擁有縱橫千軍的恐怖能力,這樣的事實此刻無人再敢質疑。
三重盾兵之後隐伏着長槍衛士,槍陣之後蟄伏着的是步軍最為精銳的金刀禁衛的鋒芒。
戰場之上,祜爾哈齊将士齊聲怒吼,一時殺聲震天,天地失色。左右鐵騎手執彎刀,緊握鐵槍,從兩翼掩殺過來,手中金刀寒光爍爍,血迹猶腥,至今為止,已不知割取過多少南齊軍民的腦袋,長□□死過多少人的身軀。
張張面目狠戾的臉上充斥着嗜血的瘋狂和猙獰的惡意,僧侶雙瞳翻湧起一絲威赫怒意,劍眉凜然而立,雙掌合什,丹唇翕動,沉聲宣頌佛号:“南無不動如來。”
其聲宛若驚雷乍現,洪鐘徹響,在戰場萬馬千軍的震天殺聲中竟也清晰可聞。
僧人眉眼微睜,右足沉沉往地面踏去,以他的身軀為眼,沖擊的浩蕩氣浪猶如驟起呼嘯的狂風,強悍霸道的力量貫徹地底,霎時将地面都撕裂開來,腳下的泥石陡然升起,形成無序的城牆堅壁。
首當其沖的是疾速飛馳的戰馬,源于本能的直覺令它們感受到堪比深淵地陷的危機,腳下天崩地裂的地形更是令戰馬四蹄深陷,瞬時駭然失縱,沖勢猝然而止。
沖鋒的騎士不意這突然其來的變故,戰馬一時失速,騎士七零八落的跌下馬來。騎兵沖鋒猶若江海狂潮,勢不可擋,誰知這時弄巧成拙,後軍沖撞前軍,落馬的騎士猝不及防,瞬時就被同伴的鐵蹄踏為肉泥。
沖鋒的鐵騎被這股絕對強橫的力量沖擊,被崩陷坍塌的地勢所阻,一時,陷入混亂不堪的境地。
在南齊僧人的眼瞳深處,陰冷的殺機一縱而逝,身軀纏縛着霸絕當世的磅礴真氣。此刻的僧人猶如一尊九天降怒的金剛,所至之處,擋者披靡。
在絕對強橫的力量面前毫無道理可言,索勒兀衛士堅盾構築的銅牆鐵壁完全不堪一擊。
神秘僧侶運力一掌沉沉擊出。這一掌深含龍象之功,雖未觸及堅盾,掌風所至,已使盾陣搖搖欲墜。
鐵翎甲士雖有堅盾護體,執盾者卻仍是血肉之軀,掌力遙遙擊在盾面,隻聽轟然巨響,盾牆赫然顯出一道巨大的掌印!持盾衛士的雙臂當場折斷,髒腑破裂,噴血而亡,堅不可摧的盾牆也應聲而破。
金縷佛衣的僧侶猶如發怒的黃金雄獅沖入嗜血的狼群,所觸所及之處,無人可擋!
“我佛曰:假若堕入惡道,于地獄中受無量苦,若在世或前世中,有曾經稱念過阿閦佛名号,縱使身處地獄,亦能得阿閦佛的救濟和拔度……”
莊嚴慈悲的佛法梵音響徹戰場,而神秘僧人的手段之狠厲霸道恐怕卻是當世罕出。
僧人仿佛一尊奪命的魔神,其武功絕高,驚世駭俗,内力極為霸道,掌風無從抵擋,所到之處,索勒兀無不髒腑破碎,頭顱崩裂而亡。
步履所經之處,入目所及皆是殘肢斷體,觸目驚心,血染黃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