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風劍心忽然驚道,也顧不得男女之别,纖手在允萬福屍身上下摸索起來。洛清依見她惶急,不禁疑惑,“怎麼了?”
風劍心一陣摸索無果,眼眸微黯,神情凝重的與她說道:“那份名單……”
洛清依這才想起她們這次來的目的就是要取走允萬福收藏的那份關于晉城奸細暗通玉兒嬌的名單。
先前她們被允萬福的死狀驚到,一時沒想起來這件機密要事。現在想來,幕後的敵人會出動這樣的高手來截殺一名落魄的乞丐,其意必然就在那份名單上!
對方殺死允萬福的行動也正說明那份名單的正确性和重要程度。
風劍心叫來兩名官府衙役,讓他們将屍身上下左右前後翻轉來搜索,最終仍是一無所獲。
洛清依道:“你也别太擔心。允萬福行事謹慎,上次他來找我們的時候,就将名單密藏在大榕樹林深處。我想,那份名單要是沒被兇手取走,那就是還藏在我們不知道的某個地方。”
事不宜遲,隻能兵分兩路。
因為不清楚殺害死允萬福的兇手是否還在東郊,所以風劍心決定先在定軍廟附近搜索那份名單,尋找蛛絲馬迹,而洛清依則立刻回城将這裡的情況盡快通知雁妃晚。
三師妹七竅玲珑,必有決斷。
洛清依向官差借馬,火速回城,徑直前往城西的忠義坊。然而,雁妃晚和舒綠喬最先見到的卻是滿身酒氣的金虞和允天遊。
原因無他,玉兒嬌不見了……
原來他們二人假扮風流客商要去探那玉兒嬌的底細,一進春宵樓就點名要花魁侍候,不料那老鸨卻百般推诿。二人索性借酒發瘋,大鬧春宵樓,一個妓子這才小聲對他們說,玉兒嬌昨夜就已離閣,不知去向,許是被哪位大人深夜召去恩賞啦。
金虞和允天遊假意點了兩名歌姬作樂,最後佯裝盡興而歸。
這邊四人還在思量玉兒嬌的動向,洛清依卻帶回來更令人震驚的消息:允萬福死了,名單的線索也斷了。
一行人匆匆乘馬出城,洛清依将允萬福死在定軍廟的事情概略叙述。一出城門,正與官府運送屍體的驢車相遇,衆人下馬,再次查驗屍體。
允萬福活着的時候就與當年的壯碩男人判若兩人,如今七竅流血,全身黑紫,猶如一具焦屍的模樣更是讓人難以分辨,隻能從骨相當中瞧出些許當年的模樣。
雁妃晚比對掌印,凝眉,“真如大師姐所說,這是女人的掌印,隻是如今晉城裡,除小師妹之外,還有誰有這樣高深的武功?”
洛清依道:“心兒武功雖高,卻沒有使出過這樣陰狠毒辣的招式。”
雁妃晚注意到金虞的神情異常古怪,出言問道:“金師兄,你怎麼了?”
金虞回過神來,淡淡道:“沒什麼,我們還是先去和風師妹會合吧?”
衆人乘馬趕到定軍廟時,秦照顔的親軍衛隊已經開始在廟宇内外搜索,一部分人則進入大榕樹林搜查。
洛清依暗道,想是官府衙門的人向将軍府求證她們的身份,秦照顔知曉事關名單,這件事非同小可,于是派遣麾下衛隊前來查找。
找到風劍心時,見她神情凝重,就知道她沒找到那份至關重要的名單。
“定軍廟和大榕樹林附近都有搜找過的痕迹,名單若不是還在這裡的某個地點,那就是已經被賊人取走了。”
允天遊見她神情郁郁,當然不會放過這嘲諷她的機會,“你不是号稱先天境界,五感超絕嗎?怎麼會連被人跟蹤也沒察覺到?”
風劍心也知道是自己太過掉以輕心,她也不确定是否被人跟蹤,“五感和心眼不能一直使用。否則見到的人的動作會變得非常緩慢,聽見的說話的聲音也會像雷霆在耳邊炸響,呼吸就會像風一樣猛烈。在沒有使用五感六識的情況下,如果對方隐匿的功夫極高的話,我也沒有把握不會被人跟蹤。”
允天遊得意道:“這麼說,你承認你疏忽大意,辦事不力咯?”
風劍心正要答應,洛清依哪裡能讓心上人這樣被人欺負,她冷道:“這事是我和小師妹負責的,要說辦事不力也有我的責任……”話鋒忽轉,她對允天遊道:“但是,難道允師弟就沒有一點責任嗎?你不是也把春宵樓那位給跟丢了嗎?”
允天遊沒想到她要來出頭,強項道:“大師姐,你此言差矣,這兩件事怎麼能一概而論呢?早在我執行任務之前,那玉兒嬌就已逃之夭夭了……”
洛清依不悅道:“人非聖賢,又不能未蔔先知,你怎麼知道兇手是跟着我們找到允萬福的呢?難道沒有可能是意外走漏消息,敵人為絕後患,提前來到定軍廟殺人滅口呢?”
舒綠喬素來和允天遊相看兩厭,此時當然過來幫腔。她眼神挑釁,若有所指道,“清依妹妹說得不錯,先不論将軍府人多眼雜,就是我們這些人,誰敢說不會有人走漏風聲呢?”
允天遊對上她意有所指的眼神,當即就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想說是我走漏的消息?”
“無憑無據,我可不像某些人随便胡說八道,”舒綠喬道:“我隻是在想,殺死你那位二堂兄的可能是一個女人,玉兒嬌偏偏又在昨晚失蹤。如果她不是畏罪潛逃或是被人滅口,那麼,她會不會就是殺死允萬福的兇手呢?”
雁妃晚笑着贊許她道:“你倒是難得聰明一次,允萬福因為那份名單而死,這份名單又關系着玉兒嬌,恰好這女人又在昨夜失蹤……要說她和此案沒有牽涉我也不信。可惜她跑得太快,不知道她的武功底細如何。”
洛清依在簡居風香小築時,慣愛搜集江湖轶事,武林傳說,就連她也不禁感歎,“這門武功極其霸道狠毒,一掌就能摧心斷腸,使人的肌膚血肉似是從内沸騰焚燒,猶如一具爛熟的焦屍。此種詭異惡毒的掌法實在是匪夷所思,可以說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衆人颔首,同樣表示深以為然。沒想到本來一直沉默的金虞卻忽然說道:“不,這種人是有的,而且……”
他擡眼看向風劍心,“風師妹你還跟他見過,不但見過,你和他還交過手……”
衆人訝然。風劍心努力搜索腦中的記憶,仿佛似是而非的靈光一閃掠過,宛如鏡花水月捉摸不透,能看到,卻無法捉住。
見衆人迷惑,金虞索性直接說道:“你還記得,當時在英雄台,你曾和祝元放大戰,最後救走他的那個人嗎?”
風劍心驚道:“你是說九幽秘海的,那個黑日之君?”
這名字一出來,衆人都是大驚失色。
原因無他,從劍宗七星頂到龍圖山莊,甚至之後的潛龍幫還有逍遙津、白骨旗,這樁樁件件的陰謀幕後都有這支武林邪道最兇最惡勢力的影子!
九幽秘海的名号就像是如影随形的夢魇,是附骨之疽,是懸首之劍,令人聞風喪膽,無時無刻不膽戰心驚。
劍宗等人和金虞他們就算不至聞風膽寒,也不由感到一陣心悸。
風劍心最先回過神來,她有些不敢相信,懷疑道:“可是那位黑日之君他千真萬确是一個男人,而殺害允萬福的掌印卻屬于一個女人啊。”
“沒錯,”金虞點頭,卻說道:“但是你們不知,九幽暗尊座下的三天之主其中之一的月主,就是一個女人。”
“什麼?”衆人不由失聲叫道:“月主?”
金虞道:“傳說在九幽暗尊的座下有三天之主,根據目前我們知道的就隻有黑日之君和隐月之姬這兩位。黑日之君,風師妹已經見過,至于這隐月姬嘛……”
“其實,我見過她……”金虞的語氣沉重起來,向衆人說起許久之前的一樁往事,“大約是在五年前。我跟着師父他老人家遊曆四海,來到西北的一座鎮甸時,發現三個身着黑服,臂紋玄龜的男人。師父一見到這個标志,就懷疑他們是傳說中九幽秘海的幽都之民,也就是冥世人。你們知道的,九幽秘海玄之又玄,真正的所在地更是隐秘之極,想要抓到他們的蛛絲馬迹,殊為不易。當時他們在處理幾個江湖武人的屍體,我們隐藏在暗處跟随,聽他們說起什麼月主,什麼《九幽神意》,我們立刻就明白過來,這些人毫無疑問就是那位月主的部下,師父原要跟蹤過去一睹那位月主的真面目,可惜我當時學藝不精,不小心暴露行藏,師父沒辦法,隻能搶先下手。那三人武功高強,師父雖然能勝卻也很不容易,等制服他們之後,原想要讓他們供出那位月主的所在,卻沒想這些人俱都當場服毒暴斃。”
衆人一陣心驚,也不由好奇,聽到三人自盡時,都不禁唏噓,“金師兄你的意思難道是……”
金虞笑的微苦,道:“當時師父去查驗那幾個江湖武人的屍體時,發現在他們的胸膛處赫然都出現有一道掌印,而掌印周圍的皮膚一片黑紫,胸腹鼓脹,就像是被人丢進沸湯煮過,或是血肉内火自焚,肌膚爛熟般,同樣是七竅流血而亡。”
說到這裡,衆人哪裡還不知他的用意,舒綠喬道:“你是說,這次殺害允萬福的人和五年前在西北行兇的是同一個人?”
金虞颔首說道:“可惜當時沒有能夠順藤摸瓜,找到那位月主的蹤迹,但是根據當時屍身上留下的掌印的大小,師父推測殺他們的是一名年紀不過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極有可能就是傳說中的那位三天之主之一的月主。”
“居然這麼小,”舒綠喬說道:“如今五年過去,她豈不是跟我們差不多的年紀?小小年紀,武功卻如此歹毒,真是令人發指。”
金虞贊同她道:“不錯,其實從許久以前開始,我們賢居就已經開始在搜集關于九幽秘海的所有情報。師父推測,那些江湖人士當時中的恐怕就是九幽秘海的至高神功《虛危神意》,當然,我們正道中人都管這種歹毒殘忍至極的邪功叫《九幽煉魔訣》。”
“九幽煉魔訣?”
衆人驚異出聲,金虞道:“這門《九幽煉魔訣》是秘海至高至強的武功。傳說中有資格修煉這門絕學者,唯有暗尊本人及其座下的三天之主。因為使用的人極少且輕易不在江湖上走動,所以江湖中人隻知暗尊的手段非凡而且極其可怕,卻不知他修煉的是哪種武功。三天之主中目前隻知道月主是女人。當時在路上聽洛大小姐說到屍體的種種異樣時我就懷疑這件事和九幽秘海脫不了幹系,我還以為是黑日之君從東南追到這裡來,直到我親眼看過那具屍體,才知道一别五年,月主的武功是愈發精進了。”
他略微停頓,繼續說道:“根據我知道的情報,當時黑日之君擋住風師妹一劍的應該就是煉魔訣中的焚蓮,而殺死允萬福的是月主的劫火。《九幽煉魔訣》還有諸般奧妙,但我現在能知道的就隻有這麼多。”
提起九幽秘海,衆人都恨得咬牙切齒,舒綠喬怒道:“又是九幽秘海,這些人真是陰魂不散!”
金虞歎道:“若說武林正道以佛道劍三宗為首,那九幽秘海就是邪道無可動搖的領袖,若無秘海統禦,邪道也不能和正道相抗。”
衆人聞言默然。她們心裡清楚,當世正邪争鋒,魔道相抗,正道勢力其實比之邪道還要更盛一分。然而正道諸門各派皆是各行其是,互不相謀,雖稱以佛道劍馬首是瞻,實則貌合神離,群龍無首。
更有如清源流華宗玉,禦刀府公孫錦,青寮紀立棠這種金玉其外,德不配位的人,以至贻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