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蕭千花的目光也為之一直,恍然失神。
“這位姑娘……是誰?”
玉案怔怔問道,雁妃晚見她神情雖有驚異和疑惑,卻無一種相識重逢的驚喜之情,她眼裡的陌生與疑問不似是作假的。
玲珑的眉間微斂,心底不禁生出猶疑,凝視着她的神情,試探着道:“她就是關在靜園裡的那個人。”
玉案的臉色倏然一驚,懷中的孩童都險些脫手,不由脫口叫道:“四姑娘!她怎麼會在這裡?”
衆人聽她此言,就知道紀飄萍說的不錯,這床上的雪女正是紀飄萍的妹妹,那位四姑娘紀雪笙,同時,也極有可能就是公孫繁想要保護的那個“四”……
雁妃晚直視玉案,“看來,你果然知道。”
玉案心知四姑娘對公孫小姐來說很重要,玲珑神色雖冷,她強壯膽氣,抱着紀翎擋在衆人面前,将紀雪笙護在身後。
雖然她的這點護衛對眼前這些江湖高手而言可謂形同虛設,不堪一擊。雁妃晚放緩神情,露出妍麗明媚的笑意,“你不用擔心,我們是公孫繁姐姐的朋友,受她之托,将你們和這位四小姐從紀府帶出去。”
玉案眼底的警惕和懷疑并未就此散去,她盯着衆人,“你們說的是真的?”
玲珑溫和的看着她,“我們沒有騙你的必要,你要知道,将你們帶出紀府并非難事,無論你們是否願意。”
玉案心道,這些人身負上乘武功,她們的小徒弟小龍王尚且有如此能耐,要想制住她們這對稚弱的主仆那還不是易如反掌?
“我家主人……公孫小姐現在怎麼樣?”
雁妃晚微笑着回道:“你别擔心,她現在很好。唯一的牽挂就是你們和這位四姑娘的安危。隻要你們從這裡出去,相信不久之後公孫姐姐就能平冤昭雪,你們很快就能團聚的。”
玉案神色略見松動,顯然已是信了七分。雁妃晚續道:“你們現在就去收拾行李和重要的器物,等會兒會有人來接應你們,将你們帶到足夠安全的地方,然後,在那裡等着你家主人回來。”
玉案心中倏然暖熱起來,環視衆人,見她們神色真誠,心裡更已信九分,“好,我相信你們。”
玉案将紀翎交到風劍心懷裡。
風劍心抱過孩子,随即讓蕭千花和玉案回去英華閣收拾一應物什。玉案走後。小女孩原本昏昏沉沉的模樣,如今悠悠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卻美麗的大姐姐懷裡,迷迷糊糊的道:“你,你是誰啊?阿愚,阿愚呢……”
風劍心不過也是十七歲的姑娘,沒有照顧孩童的經驗,隻能學着印象裡的婦人,輕輕搖晃紀翎稚嫩的身體,溫柔安撫道:“我是你風姨姨,翎兒乖,姨姨是你娘親的好朋友。”
紀翎年紀雖幼到底記挂娘親,聞言立刻睜圓眼睛,用可愛的童音道:“阿娘?阿娘回來了?阿娘在哪裡?翎兒好想阿娘……”
風劍心既感酸楚又覺憐惜,溫溫柔柔與她笑道:“阿娘回來了,翎兒乖,姨姨等下就帶你去找阿娘……”
“阿娘,阿娘,我要阿娘……”
“好好好,我帶你去找阿娘,你阿娘現在忙,小翎兒乖,你再等等,等等你阿娘就會回來的。”
雁妃晚和舒綠喬看着她手忙腳亂,不知所措的模樣,不禁一陣好笑。武功高絕,名震江湖的天衣風劍心戰無不勝,所向披靡,居然也有這樣狼狽的時候。
好不容易等到玉案和蕭千花回來,玉案駕輕就熟的溫言軟語哄好小翎兒,洛清依也總算是回來了。
秦照顔麾下的衛隊已經在紀府後巷一街之隔的位置,風劍心将紀雪笙橫抱起來,雁妃晚抱過紀翎,帶着玉案,劍宗一行準備從紀府悄無聲息的撤退。
紀飄萍卻執意留在紀府,他道:“一可為内援,為你們的行動拖延時間。二來,我也想知道我那位大哥和二哥到底是不是通敵叛國,構陷忠良的奸賊!”
無論是春宵樓,還是紀雪笙的事,紀立棠隻怕已是難脫幹系,但紀流楓是否知情卻還是未知之數。
紀飄萍眼底浮過暗芒,“若如此,若真如此,我必要大義滅親,将他們擒拿去将府。”
紀飄萍雖和紀立棠、紀流楓素不親近,可到底是血親兄弟,若這二人真做出大逆不道,欺君叛國之事,紀飄萍仍是難免感到痛心疾首。
衆人見他如此大節凜然,俱是心懷欽佩。
紀飄萍師從劍聖,武功不凡,在這紀府除紀流楓或能與他争鋒,其他人皆難以望其項背。
隻要不遇到霸佛那等絕世強者,或是紀合台出關,若虛劍客縱不能以一己之力所向披靡,想要全身而退卻是不難的。
衆人知他心意已決,也不再勸,都向他執禮告辭,望他珍重,萬事小心為是。
當劍宗等人從紀府悄然撤離,将紀翎主仆安置到隐秘去處時,秦照顔這邊也開始布局,設計誓要将玄軍和晉城内的魑魅魍魉一網打盡,而首當其沖的就是尤盛和李振!
公孫繁本身身為涉案相關者,就算她願意開口辯白,也隻能使本身的構陷罪名不成立。即使此案中有紀立棠的手筆,在沒有證據證明他與尤盛通敵叛國之前,也隻能定他威迫僞供之罪,而此案的關鍵人物,還必須要從尤盛入手。
若是尤盛獲罪,李振與他暗通款曲必然在責難逃,所以,當務之急就是要将尤盛從晉城裡找出來!
是夜,秦照顔的親軍衛隊以鎮軍大将軍府的名義向玄軍的玉山大獄先後押送兩名重犯。
當先那人,須發已是花白,肩寬胸闊,身量挺拔,雖然形容略顯狼狽,但昂首擡眸,龍行虎步間,仍可見當初上位之态。
負責押送的衛隊隊正玄姿向主管登記的獄吏報備,這人不是别人,乃是鎮守溟關的副将,宣威将軍魯德。
此言一出,将那獄吏駭得猛然一驚,差些拿不住手中那杆墨筆。他在軍監負責登記的時間不短,期間被處置入獄的軍官士兵不在少數,但掌握實權,官至從四品的将領卻是沒有的。
玄姿讓獄吏将那魯德收押入獄,獄吏震驚不已,久久未能回神。誰知沒過多時,秦照顔的親軍衛隊又送來一名重犯。
這人被兩個衛兵分左右從腋下攙進軍獄,此人蓬頭垢面,滿臉血污,容貌已看不清楚,身上的衣服還算華貴,隻是一身髒污血迹,顯然被捕之前受到不少磋磨。
登記入冊之時,衛隊的押送軍官直接就讓獄吏寫上“通敵重犯,原昭武校尉尤盛”的名字。
獄吏這一驚比之魯德猶有過之,握筆的手都不住顫顫,怔怔擡頭問道:“你說他是誰?”就連墨點落到紙上都毫無所覺。
衛隊軍官眉眼冷漠,不悅的道:“沒聽清楚嗎?原昭武校尉尤盛,因通敵叛國入罪。”
“哦。”獄吏見他不悅,登時諾諾連聲,“是是是。”說着,連忙在文簿上寫上尤盛的名字,一邊佯裝若無其事道:“這厮狡猾奸詐,上差要拿他,費您不少功夫吧?”
軍官一聽他言,當時眉目豎立,獄吏登時噤聲,低眉垂首,不敢再言語。軍官一邊指使左右衛兵将尤盛押進獄中,一邊和他随口抱怨,“那可不是?這狗賊銷聲匿迹,沒透出半點風聲來,要不是他和魯德那老匹夫勾結成奸,想要拿他着實不易。”
軍官觑眼監牢深處,神色不屑道:“哼哼哼哼,我還道那老兒多硬的骨頭,結果我這将軍府的三十六刑還沒動,他就全招出來哩。兄弟們得到消息,在城南設下埋伏,今夜終于将尤盛這狗賊一網成擒!”
說到此處,軍官咬牙切齒道:“這厮兇悍異常,眼見走脫不得,就要負隅頑抗,連傷咱們好幾個弟兄,哼!若不是大将軍有令要将這賊子生擒活捉,我管叫他不得好死!”
臨走前,軍官還警告道:“這兩位是朝廷重犯,明日大早将軍就要在帳前聚将,親自審訊,今夜萬萬不能出現任何閃失,否則要你的腦袋!”
獄吏唯唯諾諾,點頭哈腰的将人送走。等将府衛隊一撤,獄吏長舒口氣,頓覺背後沁出一身冷汗來。
他此刻已是心急如焚,躊躇不安,左思右想之後,急忙叫來一名獄吏,讓他先替自己值夜的公務。
深更半夜一般不會再接收犯人,登記文簿的工作可以說隻要不是遇上今夜這樣的突發情況都算輕省,同僚也就應下來。
那獄吏匆忙褪去公衣,換上便服,輕悄悄走出轅門,腳下生風,直往城南的方向一路狂奔疾行,卻不知此時他的身後一道魅影早已暗中如影随形。
那獄吏心急火燎的來到南街的定安坊,繞過李府的正門,徑往側門走去。一路東張西望,行迹鬼祟,唯恐叫人發現。
他謹慎的在側門叩擊三下,三下過後,又擊三下,側門這時打開,來人是李府的管事。見是他來,不由訝異道:“吳大人深夜到訪,不知所為何事啊?”
獄吏直接就問:“你家大人在嗎?”
“主人正在卧房安寝。”
獄吏道:“煩請閣下通禀一聲,叫起李大人,就說小吏吳啟有十萬火急之事要求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