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勒哈無意識的吞咽着唾沫,小心翼翼回首,望向王旗飄揚的方向,不禁一陣驚悸。
天空之神,風之神阿摩司保佑。
好險,總算再次順利的從喜怒無常的王那裡撿回性命!比起每日經受這種恐怖的考驗,他更希望能夠盡快去戰場和南奴厮殺。
話說回來,今天在金帳裡,好像沒有看到那位……那位索勒兀無所不知的大巫祭,尤拉部落神機妙算的大軍師。
傳說他是九幽秘海的主人,虛危之山暗尊的降生轉世,也是傳達風神阿摩司神谕的使者。那位從來不在班圖塔拉的神廟負責主持祭祀,也不為尤拉的人們除病消災,大巫祭帶來的是風神阿摩司的憤怒,由他帶來風神的天譴,讓索勒兀的仇敵死亡殆盡。
從他出現在尤拉的那天,從昆德塔弑殺無能的父兄成為王的那天,尤拉部落就戰無不勝,所向披靡。因此,即使那位大巫祭、大軍師從來不主持索勒兀的巫司祭祀,也從不宣揚阿摩司的神谕,但是暗尊元無真的威望和地位在尤拉部落是僅次于至高無上的王的存在。
察勒哈膽戰心驚的從喜怒無常的昆德塔王手裡撿回一條性命,但留在金帳裡的女人就遠不如他那般幸運。
察勒哈走後,昆德塔重新擡起眼皮,眼瞳裡是聚攏的駭人風暴,他已經忍受夠從腳底不停傳來顫動的煩躁感,這讓他很不愉快。
昆德塔眼眸陰沉,忽然擡起一腳就将腳底年輕的少女踢翻在地,聲音陰翳,“看來,你對自己血奴的身份和榮耀并不是很滿意啊?”
血奴,顧名思義就是供給血液的奴隸。
尤拉部落人盡皆知,如果說昆德塔王相貌醜陋,青面獠牙的傳聞是南奴無恥的污蔑,那麼昆德塔王啖食人肉,飲食人血的傳說隻怕并非空穴來風。
原本恐懼的少女聽到王的這句話,更是吓得面色如紙,跪在地上,立時磕頭如搗蒜。她不住擺手,然後不停的磕頭求饒,嘴裡發出“啊啊,呀呀”的嗚咽聲。
昆德塔王喜歡飲食鮮血,這在尤拉并不是什麼秘密。索勒兀的勇士骁勇善戰,其中也不乏有戰士想要展示自身的勇猛剽悍選擇生啖牛羊的血肉。而南朝的奴隸在他們看來,和交易的畜牲并沒有什麼區别。
因此,他們并不覺得王擁有這樣的嗜好會令他們畏懼驚奇,相反,嗜食人血被認為是昆德塔作為阿摩司在地上的神子擁有的異于常人的天賦特征,甚至還将王每月飲食鮮血的日子稱之為“聖食日”。
昆德塔在每月月圓前後的三日就要食用三杯新鮮的血液,所以,豢養提供鮮血的血奴是必要的。尤其他們的王衷愛食用少女的鮮血,尤拉的女人都是馳騁草原的兇猛的雌鷹,是驕傲的女戰士,她們的鮮血隻能流在殺戮的戰場,所以,從南朝擄掠的女奴就成了血奴的最佳人選。
王對血液供給源的要求是極其嚴格的。男人的血液不夠純澈,老人的血液太過渾濁,作為少女,尤其是處子的鮮血最是純潔鮮美,也最符合王的品味。
尤拉部的勇士出征劫掠之後,所擄掠的所有戰利品尤其是女人必須要讓王的親軍過目。他們會從中挑選出品相最優秀,出身最高貴,最适合成為血奴的女人,剩下的女奴會充為營妓,下場非常凄慘。
這些被選中的女人就是尤拉的勇士們絕對不能染指的血奴。沒有人敢玷污王的血奴,就像沒有人敢将污穢不堪,充滿惡臭的食物進獻給他們崇敬的王享用那樣。這是對王的大不敬,是對王的侮辱和蔑視。冒犯王威嚴的人,無論是誰,結局都将慘不可言!
曾經有過醉酒的尤拉部勇士自恃戰功地位和王的寵信,居然藉酒發瘋,打傷守衛,闖進奴營強行輕薄王的血奴。
昆德塔王聞訊後勃然震怒,當即命令親軍将那名血奴斬為肉塊,讓那名勇士一塊一塊的生吞活啖,再将他開膛破肚,綁到刑台鐵架,讓烈日暴曬三日而亡!
不止如此,當日與他飲酒作樂的一帳士兵全部都被昆德塔王下令砍掉腦袋,懸首轅門。尤拉的勇士從轅門走過時,見到的都是一顆顆死不瞑目的腦袋。他們不寒而栗,心膽俱駭。
從此,再也無人膽敢觊觎王的奴隸,甚至連奴營的所在地也讓這些人避如蛇蠍,唯恐經過奴營都要丢掉腦袋。
索勒兀的暴君喜怒無常、殘忍嗜殺,作為他的血奴,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沒了性命。年輕的女奴正是因為親眼見過他僅僅是因為那天的心情不适,就将當時侍奉的另一名女奴割斷了咽喉,正因如此,她對這樣的魔鬼有着深入骨髓的恐懼。
即使如此,作為昆德塔王的血奴,也比那些被充當營妓的女人的命運要好上許多。索勒兀蠻族的士兵根本不會将南齊的女奴當人看待,他們暴戾兇殘,滅絕人性,往往以将奴隸折磨緻死為樂。落在他們手上的女奴,等待她們的是無止境的淩辱施暴,慘無人道的折磨,甚至沒有選擇死亡方式的權利,最終隻能被折磨死去,淪為喂養蒼鷹的腐肉。
沒有人能在這些惡魔的折磨煎熬下活過半個月,一個都沒有……
一想到被送進軍營的那些女奴們死不瞑目的模樣,想到她們悲慘的命運,年輕的女人登時吓得肝膽俱裂,涕泗橫流,跪在地上發瘋般的磕起頭來,不時發出仿佛殘破風箱呼呼作響的聲音。
她拼命張開嘴叫喊,卻說不出話,隻有半截舌根在她的嘴裡搖動着。她早就被兇殘的北域人割去了舌頭,所有送進奴營的俘虜都是如此。
“啊呀,我差點忘記了,奴隸是不能說話的,尤其是,像班圖塔拉草原的牛羊一樣的你們,是不會說話的吧?”
昆德塔王陰毒瘋狂的眼睛饒有興味的看着她恐懼到極點的模樣,心裡有種極緻的愉悅,“我要把你送進罪奴營裡,尤拉的勇士可不會像我這樣的溫柔仁慈。你知道每天被三百名勇士像饑渴的野獸一樣在你身上瘋狂發洩欲望和憤怒會怎麼樣嗎?你在他們眼裡還不如一條會讨好人的狗,甚至就連呼吸的時間也不會有,你會被他們慢慢的折磨到死!像你這樣年輕又脆弱的奴隸,能在他們手上堅持到什麼時候呢?啊……”
昆德塔忽然屈身前傾,冰冷修長的手掌捏着女人的下颌将人提起來,看着年輕女人那雙充滿恐懼和眼淚的眼睛,他的眼神更加熾熱,更加瘋狂,“真希望你能堅持得更久一點,至少,能親眼看到索勒兀的鐵蹄踏破禁關的那天……”
戰勝強者和淩虐弱者的感覺,無論什麼時候都能讓他感到無上的喜悅,“哈哈,哈哈哈哈……”瘋狂的喜悅的笑聲未罷,手上一沉,可憐的女奴忽然身體發出一陣抽搐,随即兩眼翻白,臉色烏青的倒了下去,随之傳來的是一陣失禁的惡臭。
昆德塔王盯着那張已經失去生機的臉,冷淡又厭惡的皺眉,“嗯?吓死了嗎?這還真是……”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松開鉗制女人下颌的手指,看着栽倒在虎皮上一動不動的屍體,他平靜的站起身來,從懷裡取出一方羊毛軟帕,若無其事的擦拭觸碰過女人下颌的右手。
“我不過是小小的開了個玩笑而已,居然就這麼死了?”
他當然不是在開玩笑,惹怒尤拉的王,被他厭棄的血奴送往罪奴營的女人的下場,全都受盡折磨,死狀慘不可言!
“南齊的女人,就隻有這點膽量嗎?聽說像這樣的人的父親也是一位南朝的将軍吧?跟秦照顔那樣的女羅刹比起來,還真是無趣啊。哎呀,真是的,要知道,血奴已經沒剩多少了啊……”
男人神色忽然猙獰扭曲起來,冷笑着:“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這次攻進南齊的疆域,到時京城以北盡歸吾屬,奴隸要多少就有多少……”
昆德塔的臉色陰沉狠厲,“但是,區區一介賤奴,居然敢弄髒本王的寶座……”男人就像是突然發瘋的野獸,猛然從禦龍寶座後抽出一柄鑲嵌寶石的金刀,嘴裡叫道:“真是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你以為你是什麼?你這,你這連畜牲也不如的東西,居然敢,居然敢——”
昆德塔喜怒無常,暴虐嗜殺,這當然不是空穴來風。他不斷揮刀,瘋狂淩亂的砍在女奴的屍體上,此時既不使用内力,也不需要技巧,隻有用最粗暴,最簡單的方式,才能發洩他心裡無可名狀的狂躁與憤怒,“你知道為了這隻白虎,本王用多少奴隸作誘餌嗎?你居然,你居然敢弄髒本王的寶座?啊?就憑你這賤奴?”
一刀一刀,肉沫橫飛。
另外那名女奴跪伏在地,任憑屍體的鮮血肉塊飛濺到身上,她緊咬銀牙,眼眸蓄淚,瑟瑟發抖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直至亂刀将屍體砍成殘碎的肉塊,就算這樣也不能完全平息他的狂躁和暴虐。
“你這——”昆德塔高舉金玉寶刀,正在斬落,身體忽然頓住,神色微變,而後唇邊勾出一抹冷笑,像是已經沒有力氣,也像失去興緻般,随手将彎刀往身後扔去,鋒利的彎刀落到地面發出當啷的聲響,昆德塔也搖晃着身體,倒坐回王座之上。
男人感覺到臉頰沾染的鮮血,擡手拭去,然後在唇邊一抹,随後啐道:“死人的血比起活人的味道可差的遠了……”
說着,昆德塔的目光緩緩落到另一名血奴身上,一邊從懷裡取出羊毛錦帕擦拭臉頰和手上沾染的血污。
女奴能感覺到那股駭人的視線,身體發出戰戰兢兢的顫抖。昆德塔居高臨下的盯着她,就像俯視着蝼蟻般,那種完全掌控他人命運的愉悅讓他的身體興奮到忍不住顫抖起來。
然後,他忽然換成一副尊敬和善的面孔,向王帳的某個角落道:“老師,您什麼時候到的?”
至高的昆德塔王的禦前,他的右前方忽然顯現出一道漆黑的魅影。沒有人看見,無論是帳前的親軍,還是伏地的女奴,甚至連勇武絕人的昆德塔也沒有察覺到他的到來,至于是什麼時候進入金帳的更無人知曉,隻是昆德塔察覺到帳中的異常時,那道黑影就已經站立在禦前了。
猶如鬼魅出現的黑影不過普通的身量,金線銀絲勾勒的黑氅之下是一襲長身鬥篷,鬥篷下着玄衣烏靴,就像是漆黑的深淵,深不見底,無法窺視其真實的形貌。鬥篷兜帽的陰影遮擋住琉璃覆面,這名神秘黑袍人的真面目可謂是遮掩到滴水不漏的地步。
神秘人雖是玄袍覆面,身姿卻甚是挺拔,作為上位者的王相儀度,竟半點不在班圖塔拉的霸主,北域最高的昆德塔王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