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麼回事?
在場将士和諸位英豪皆凜然大驚。然而,接着他們看見的卻是更驚人的事實。
霸佛逆浮屠在這次的掌勁的角力中,他的黃袍身影從将府門前的階梯被擊退,然後,倒退出三步……
就是這三步,隻是三步,卻讓所有人都目眦欲裂,瞠目結舌。
霸佛逆浮屠是當世第一!這是毫無疑問的事實。雖然霸佛的第一并沒有通過擊敗其他絕頂高手來印證,但霸佛的後面是禅宗,是曆經千年不敗,号稱天下武學之源的第一宗門,也從來沒有聽說哪位絕世強者戰勝過霸佛,久而久之,霸佛是當今天下第一人就是世人公認的,毋庸置疑的事實。
然而,誰能在與這樣的高手交鋒之中全身而退,甚至還能将他擊退三步之遠?這根本是無法想象的事情。
但是,要說在當今北境,在此時此地能與霸佛相抗者,就唯有……
群豪擡眼望去,但見将府門前的台階上站立着一名紫衣飄渺如霧,霜衣勝雪的少女。她姿容絕秀,美麗虛幻到是宛若天降神女的地步。
少女面對霸佛逆浮屠,澄澈清明的眼眸冷冽含霜,更隐藏着幽深的暗火,正在憤怒的直視着眼前的敵人!
“是她——”
“天衣!”群豪喧嘩,驚聲叫道,“她怎麼會在這裡?”
一陣軒然過後,又覺理所當然。試問當今北地晉城,能與霸佛相抗者,除天衣外還有誰人?
群豪中有人驚愕,難以置信道:“我沒看錯吧?神僧他,他居然被打退三步。難、難道天衣的掌力還要……”
也有人不以為然道:“想來定是神僧慈悲為懷,不肯全力施為,否則以他的掌力,當今世上何人能敵?”
“這也未必。要知道那是天衣啊。天縱之才,千年一人,也未必就不能與神僧抗衡……”
群豪議論紛紛,竊竊私語,霸佛逆浮屠聽在耳中,卻自恃身份,不能發出半句辯駁。
以他的身份地位,當然不可能真的全力施為将公孫繁和姚萱凝格斃當場,先不說她們二人雖然對他無禮,卻還罪不至死,就是她們身後的禦刀府和千機峽也是非同小可!
但是,這一掌卻也蘊含着他七成的功力,雖然他已随時留出回撤的内力,但當世能接住這掌的,恐怕還過不去十個,而接住這一掌還能将他打退三步的,至今唯天衣而已。
其實要論掌勁的深厚雄渾,縱使天衣風劍心身兼滄海的無上絕世武學,也難以在短短四年時間就将内功掌勁修煉到和霸佛這種接近一甲子内力相抗的地步,但這一掌霸佛未存殺心,已留後勁,而天衣則是震怒時全力施為,此消彼長,這一招對掌,天衣到底更勝一籌。
風劍心理所當然會感到憤怒。她一聽到将府被圍的消息,就立刻匆匆趕回将府,一來就見到霸佛逆浮屠居然動用境界将兩位姐姐壓得完全無法動彈,更要再施殺手。先不論是非對錯,天衣想起花钰和芊娘之死,再想到銀霜樓前,還有青寮石府大營的恩怨,想起他的剛愎自用,獨斷專行,心中對這位正道領袖,武林第一人的敬畏那是半分也無。她怒不可遏,運轉十成内力,與他硬撼一掌!
風劍心拔出地上的霜翎,仗劍而立,直視霸佛,“你号稱當世第一,自诩德高望重,竟還恃強淩弱,你若是要打,我奉陪到底!”
面對天衣的挑釁,霸佛饒是心堅智定,也不由暗生怒意,合掌一拜,沉聲道:“阿彌陀佛,正合貧僧之意。”
話音剛落,狂暴的霸道和浩瀚的真氣仿佛奔騰的猛虎與呼嘯的蒼龍争鋒相撞,宛若傾洩的黑雲墜落城池。霎時間,日月無光,磅礴澎湃的真氣相互絞殺,勢同水火,猶如天崩地裂。
群豪在這場間隻感覺到身體那種沉山負海的重壓,以及四肢百骸和五髒六腑不堪重負發出的悲鳴。
先天境界降臨,群豪竟無幸免!
“且慢——”
忽聽一聲清冽微冷的嬌叱,霸佛天衣同時收去威能。群豪與衆将士循聲望去,但見披着鮮紅大氅,内着黑色戎服的女人領着一隊親軍駕臨将府。
群豪軒然,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北地七城之主,三軍統将,戰功卓著,皇帝欽封的鎮軍大将軍,也是這座将府的主人,大将軍秦照顔!
玄青玄秀喜色溢于言表,姚萱凝也是眼眸微亮,暗緩心緒。秦照顔氣勢威凜,淩駕群豪,居然不在霸佛天衣之下。
她走到将府門前,玄青玄秀領一衆親軍并秦照顔帶來的玄軍将士皆單膝觸地,齊聲拜道:“參見大将軍!”
氣宇恢宏,聲勢震天,仿佛千萬的尖刀利刃同時出鞘。鐵血的軍律,滔天的殺意令人不寒而栗,隻要此刻主人一聲令下,就能立刻将眼前的敵人撕成碎片,徹底摧毀!
縱是馳騁江湖,習慣殺人飲血的群豪也不禁膽駭。
秦照顔的視線在姚萱凝身上短暫停留,見她無礙的回以溫和的笑意,秦照顔心裡才緩緩沉澱下來。叫衆軍站起來後,這位殺伐決斷,号稱七城之主,萬軍之将的夜羅刹轉過身,直視眼前階下的那名僧侶,眼裡隐隐湧動着怒意。
先前她确實存在過将這位霸絕當世的絕頂高手請入幕後,收為己用的想法,但在他向姚萱凝出手的那一刻,這種想法讓秦照顔覺得愚蠢,也令她感到一陣後怕和悔恨。
道不同不相為謀。
在她看見逆浮屠向公孫繁和姚萱凝出手的那一刹那,秦照顔眼睛裡的怒火甚至恨不能将那無禮的老秃驢燒成灰燼!若不是天衣仗劍出手,她甚至不敢想象她的萱姐姐會受到怎麼樣的欺辱!
秦照顔不過三七年華,容貌美麗,甚至會顯得過分純真,因此為了讓敵人感到懼怕,讓将士感到敬畏,出征之時,她總是戴上羅刹惡鬼的面具。但是此時此刻,她的憤怒讓那張俏麗可人的臉上布滿幽沉的陰雲,她的權能和氣勢的壓迫感在這瞬間甚至超過絕頂境界的霸佛和天衣,即使不需要那副可怖的面具,此刻她也是真真正正的北境戰神——夜羅刹!
她的眼神掠過霸佛,和這老僧的賬可以慢慢算,事到如今,要先将這些逆賊亂黨的領頭人牢牢的捏在手中!
她的視線緩緩落在柳氏的身上,因她素來積威尤甚,柳夫人對她的恐懼早已刻骨銘心,她的身體不住的發出顫抖,不敢與她直視,甚至狼狽的下意識的想要藏進紀流楓偉岸的胸膛。秦照顔的眼神充滿驕傲與蔑視,唇角的一抹冷笑更是對這個搖唇鼓舌,搬弄是非的女人殘酷的嘲諷。
最後,她的眼神看向那挺拔俊秀的男人。紀流楓雖是英雄之後,自诩豪傑,但從未直面這樣一位手握重權,生殺予奪的上位者,他往日的驕傲在這種尊貴的權勢下,搖搖欲墜,而他本人也隻能微微低垂着頭顱。
秦照顔對這位青寮的繼任者感到失望,她居高臨下,蔑視群豪,“二公子緣何率衆圍攻将府?難道真要聚逆謀反,犯上作亂不成?”
她聲色俱厲,群豪震動,誰也不想她居然直接将謀反作亂的帽子扣下來。紀流楓教她威勢所攝,竟然一時失語,直到逆浮屠的金縷佛衣不動聲色的為他遮去些許秦照顔傾軋過來的上位者的壓迫,紀流楓總算能在那股迫力之下找回自我的意識。
然後他感到憤怒,對自己和秦照顔的憤怒甚至讓他超越了對秦照顔的畏懼,那種憤怒沉寂下來,就變成極端的冷靜。
等紀流楓再面向秦照顔時,神色如常,甚至嘴角還噙着一抹笑,笑意像鋒利的彎刀,“将府是北境重地,玄軍權要,紀某不敢相犯。隻因家母思子心切,在下記挂兄長,遂特意來向大将軍請教。至于衆位群豪,都是兄長的友人,他們與兄長情義深重,在下也不能拂其好意不是?”
他沒自稱末将,這番說辭氣定神閑,從容自若,還算有些青寮統領繼任者的風度,秦照顔終于對他另眼相看。
紀流楓繼續道:“紀某這次來,隻為辦兩件事,若是事情辦妥,在下願領諸位豪傑退出去,改日還要向将軍您賠情請罪。”
秦照顔知他定是為紀立棠而來,但仍要明知故問,“二公子請講。”
紀流楓道:“其一,我兄在城中無故被人劫持,據稱是貴府那位姚先生率人動的手,兄長雖然行事不羁,但不知身犯何事?值得将軍出兵請人到府?我想,這其中定是有什麼誤會吧?”說罷,視線意有所指的看向公孫繁。
姚萱凝站出來,直接道:“定遠将軍此言差矣。紀立棠是被擒拿過府的,可不是什麼将軍府請來的客人。緝拿紀立棠的命令是經由晉城兵馬司和府衙城防軍與州府衙門審議,再由鎮軍大将軍府執行,三部議定,絕無錯漏,何來誤會之說?”
群豪軒然,姚萱凝說這些話無異是要将紀立棠置之死地,還拒絕紀流楓大事化小,息事甯人的暗示。
紀流楓不為所動,似乎早有意料,“不知我兄長所犯何罪?”
秦照顔這時回複道:“此事已經交由三部審訊,在案情未白之前,恕難奉告。”
一聽秦照顔敷衍之辭,柳氏怒不可遏,那瞬間,作為母親的憤怒甚至讓她忘記對秦照顔的恐懼,“什麼恕難奉告?我看這分明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她指着公孫繁罵:“難道不是這毒婦挾私報複?難道不是她無恥的構陷我兒嗎?還有你,秦大将軍,秦照顔!難道不是你徇私枉法,利用棠兒打壓我們紀府嗎?你們根本就是狼狽為奸,相互勾結!”
秦照顔神色不為所動,隻當她是耍橫跋扈的潑婦,“柳夫人的意思,難道兵馬司和府衙城防軍還有州府衙門的各位大人都跟我狼狽為奸,相互勾結嗎?柳夫人,我憐你為母之痛,但也勸你謹言慎行,要對自己說過的話負責。”
柳氏不懼反怒,“我呸!誰不知道在這晉城,在這北境,向來是你秦家人隻手遮天?你要保公孫繁這個賤人誰敢說不?但是你為什麼要陷害我的棠兒?啊啊啊啊……我可憐的棠兒啊,你怎麼會招惹上這樣的煞星……啊啊啊啊啊啊,這些妖女都是害人精啊……”
柳氏作悲痛哀嚎之态,恨不能哭天搶地。群豪雖覺她演技浮誇,對她公孫繁構陷之言卻也并非全然不信。
秦照顔冷笑道:“柳夫人你不必如此悲痛欲絕,玄軍和北境三部府衙絕對不會冤枉任何一位忠良之輩,”眼眸忽然冷厲,“但是也絕不會放過任何的逆賊奸黨!到真相大白之時,一旦天威降臨,粉身碎骨的就不隻是他紀立棠!”
群豪被她眼神和威勢所懾,心中震顫,柳氏更是駭的止住哭聲,滿腔郁氣如鲠在喉,惶惶不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