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遠在流民區的顔白,睜開眼仿佛又回到了許久之前的流民區,混亂,厮殺,硝煙四起。
這就是流民區,将武器對準比自己弱小的人是這裡生活的人賴以生存的方式。
“抓住她!快點!”
身後不斷傳來叫喊聲,銀白的發絲在黑夜中依舊很顯眼,顔白狼狽地躲避追逐,步伐踉跄着,身上滿是斑駁的傷口顯眼。
至于為什麼被追,她還記得,原因僅僅是因為她去過了聯盟,聯盟不接受她,流民區驅逐她,此刻的她猶如在水面上漂浮的浮木飄忽不定。
身後的追兵站住了。
顔白聽見槍栓拉動的聲音。
顔白隻覺得可笑,這些人排擠一個人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隻是覺得這樣能夠給無趣的生活添一點微不足道的樂趣,而從聯盟回來的顔白正好成了宣洩口。
黑洞洞的槍口對準她骨頭突出的脊背。
她用盡全力奔跑着,企圖逃離死神的爪牙。
“砰!”
槍響的那一刻,有一個同樣消瘦的人撲了上去,把她扯到一邊,滾了幾圈,兩人狼狽地躲進垃圾箱。
黑暗,混沌,天旋地轉,腐臭的氣味不斷地侵入鼻腔,但這種味道顔白已經聞過太多次,這幾乎是她的日常,她早就習慣了。
唯一不習慣的是身邊有其他人,還有不屬于這裡的味道。
垃圾的腐臭味并沒有掩蓋獨屬于這人的氣息。
顔白掙紮着想要逃跑,但被這雙手死死按住,甚至為了不讓顔白跑,整個人壓在她身上。
誰?
直到四周追兵遠去,她才從垃圾箱的縫隙裡探出頭,瞪着面前這個一臉笑容的人。
此刻的顔白兇巴巴像隻發火的紙老虎,隻能欲蓋彌彰地掩蓋自己的弱小。
面前綠色眸子的人歎了口氣,伸手想捋順她亂糟糟的頭發,擦掉她臉上的污漬。
在此之前她們見過,少女告訴了她自己的名字,28。
顔白并不喜歡用數字來稱呼對方。
“你……怎麼在這?不是叫你别跟着我嗎?”
顔白猛地甩開她的手,聲音有些微微顫抖,她不知道為什麼這人一定要跟着自己,顔白确信回來之前就已經甩掉她了,沒想到居然還能找到自己。
自己身邊太危險了,說不定下一刻就死在哪個陰暗潮濕的角落,況且自己習慣了一個人,她不喜歡突發的事情,比如現在。
不管是被追殺,還是這個不知道出于什麼目的非要跟着自己的人。
“别碰我!别以為你剛剛救了我,我就不會殺你!”
顔白惡狠狠地甩開少女拉着自己的手,除了眼神明亮倔強,其他的方面幾乎都差到了極點。
頭發亂糟糟的,臉上滿是塵煙的斑駁,衣服破舊不堪,幾乎是一團破布,剛入春,二三月的季節,身上這點東西肯定不能禦寒。
從破洞裡還能隐約看見身上的傷疤,斑駁的傷口,觸目驚心。
有些可能是因為處理不當,發炎了,泛起些許膿水。
少女臉上的笑容收斂,抿緊了嘴唇,心跳一聲一聲,蓋住街頭混亂的喧嚣。
歪着頭看着顔白,正在理解顔白剛才話的意思。
“啧,不管你有什麼目的,别他媽來煩——!”
顔白瞪着她,不耐煩地質問。但下一秒,她兇巴巴的口吻戛然而止。
眼前的少女輕輕靠近,摟住她。
一個很單純的擁抱。
簡單,純粹,連氣味都是那麼幹淨。
少女能聞見她傷口的血腥味,她身上的硝煙氣息。
同樣的,自己身上淡淡的,不屬于街頭的溫柔味道足以讓她銘記。
摟緊一點吧,兩人心裡不約而同的有着同樣的想法。
但顔白為自己這樣的想法感到可恥,這不是她該奢求的,這個擁抱足夠讓她銘記于心。
少女聽着她有些紊亂的呼吸,紛亂的心跳。
長期的營養不良讓顔白沒比少女高多少,少女将腦袋靠在顔白肩上,又摟緊了一點。
直到顔白有些别扭地将人推開。
“抱夠了沒,我要走了。”
少女朝顔白露出了個陽光明媚的笑容嘿嘿笑了一聲,随後松開手。
她轉過身想要離開,但走了兩步停住,回過身看這個從聯盟開始就一直跟着自己的人,顔白從來都知道不會有人會莫名其妙的對你好,一切都有利可圖,可一無所有的自己,有什麼值得她這麼做的。
“你這麼做有什麼目的?”
“顔白。”少女微笑着注視她,輕聲念她的名字,“我不想看到你受傷。”
她有些錯愕地注視眼前的人,像隻桀骜的野犬突然受到撫摸。
“憑什麼?”這句話顔白問的不是對方,反而是自己,這樣的自己憑什麼會有人來關心。
回應她的隻有溫暖的微笑。
少女如實的回答:“我想成為你最重要的人。”
陰謀的味道,但顔白無可救藥的貪戀這一絲假象。
“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