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十月底,寒秋末尾。
街上的樹枝逐漸蕭條起來,風吹葉落,寒鴉孤立。可這秋在宸州這座大都市裡從不顯凄涼,總是浪漫與潇灑更多一些。日升漸遲,晨間街上的路燈還亮着,街邊早點攤上落着一層層蒸籠,白氣氤氲,面食的香味四溢。
每過一天,風中涼意更添幾分,逼得人不得不多加衣服了。
一中的教室早早亮起燈。
“我說你也太敢了,全班都知道你給老吳下戰書的事了。”陸餘璟和林愈一道走在校外那條街上,這個時候路上人不多,甚是寂靜。
林愈餓了,就着寒風咬她的餅。
“不過你也是真勇,今天出成績,萬一你沒考到八十六咋辦?你地理成績一直不穩。”
林愈吞着餅,含混道:“該咋咋。”
“我是說老吳。”陸餘璟道,“他以後再布置那爛作業,你是寫還是不寫?”
“不寫。”
陸餘璟轉頭看她,“你輸了,你還不寫他作業?”
“往上提成績本來就沒有定數,沒什麼輸不輸的。”林愈喝了口豆漿,“有本事把我趕出教室,别讓我聽課。”
“真是叛逆。”陸餘璟搖了搖頭,“你自己拿捏,反正我的地理一直挺好。”
進了教室,上完早自習,第一節課就是地理。地理老師進來的時候,手上拿着成績單,學生們的目光就黏在他手中的紙上。
他的臉色不太好,一進來就說:“這次月考的地理試題比較難,想必大家都有感受吧?”
學生們紛紛附和,心中尋思這成績單上的數字隻怕不太美觀。
果然,隻聽那地理老師又道:“你們一班是文科裡最好的班,結果這次均分還不如二班高,再低點就趕上三班了!就算題難,二班三班做的不也是這張卷子?你們還想不想學,想不想參加高考?”
班裡鴉雀無聲,林愈垂着眼眸,視線停滞在面前的習題上。
從一些學生的微表情中可以看出,許多人是心懷不滿的,隻是敢怒不敢言。地理老師舉起成績單,道:“我現在念一下地理成績,隻念班裡前二十名的人,倒着往上念,剩下的你們自己看。周楠,七十三……陸餘璟,九十。”
他頓了一下,道:“林愈,九十二,是年級最高分。”
班級裡的視線一下集中到最後一排最邊上的位置,陸餘璟坐第一排,相隔老遠也不忘給林愈比了個“六”的手勢。
林愈面上沒什麼神色,這堂地理課主要講卷子,很快就過去了。下了課間操,往後是體育課,學生們三三兩兩地下樓去了,林愈和幾個朋友聚在一起聊天。
“還得是我林愈姐,用實力告訴姓吳的他的那套不行。”一人說笑道,“不過林愈,你也是厲害,說考好就考好了。”
“運氣不錯,蒙對幾個。”林愈道。
“不驕不躁,謙虛,挺好。”陸餘璟坐在雕塑台子上,一手搭着林愈的肩,“這戰你是打赢了,剛才就應該趁機逼着老吳費了他那套作業,血淋淋的現實都擺出來了,他的那套不行的。”
另一人就附和道:“可說,林愈這戰書是代表我們全班,我剛才還想,怎麼也沒個人借着機會站出來跟老吳掰扯掰扯,眼見自己地理成績越來越差,他們都不着急嗎?都坐在那兒一言不發。”
“說了姓吳的隻怕要惱羞成怒,槍打出頭鳥,誰想給自己找不痛快啊!忍氣吞聲呗,都忍着,最好忍一輩子,反正我咋都能學,我無所謂。”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聊着,林愈卻看向一邊樓梯口,高聲向那邊道:“楠楠?是不是不舒服?”
樓梯口那處坐着一個女生,正捂着肚子。周楠聞言擡頭,面色果然發白,道:“早上起就不舒服了,沒事,應該是有點着涼。”
林愈從台子上跳下來,走到那邊去,“肚子疼還是胃疼?生理期?”
“沒有,肚子疼,吐了好幾次。”周楠話都有點說不利索,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白色。
林愈摸她額頭,“發燒了,沒去校醫室?要不上醫院看一下,我找老師請個假去。”
“有可能是急性腸胃炎,咱們跟老師請個假送周楠去醫院吧!”陸餘璟提議。
周楠想來也是難受得不行了,沒有拒絕,林愈跑上樓拿了假條,和陸餘璟扶着周楠上車。離得最近的醫院就是宸州市第一人民醫院,林愈讓司機把車停在急診門前,攙着周楠進去,好在急診人不多,醫生看過确認是急性腸胃炎,就讓到病房裡躺着輸液。
急診床位滿員,周楠又疼得厲害,坐着不舒服,醫生就讓她到住院部去,暫且尋個空床躺一下。林愈和陸餘璟向醫生道過謝,在大廳租了個輪椅推着周楠走。
住院樓離得不遠,她們剛扶着周楠躺到床上時,周楠爸媽就到了,夫妻二人找到病房後,直向林愈二人道謝,林愈二人就也不多留,回學校上課。
出了病房,方能喘口氣。林愈在走廊旁邊的塑料椅上坐下,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這層很靜,許是她剛從喧雜的急診過來,總覺得靜得有些不正常。藍色塑膠地闆、牆壁上發黑的扶手、走廊盡頭那一方窗戶,這個醫院的裝修布置兩年前就是這樣。走廊上沒有往來匆匆的護士,沒有出來透風的病患,也不見有探病的家屬來。
白光幽暗,天花闆上的時間顯示器紅光閃爍,若不是陸餘璟還在身邊,她幾乎以為是入了夢境。
空氣中醫院特有的味道令她有些胸悶。
“反正最後一節課了,也不急着回去,坐着歇會兒吧。”
陸餘璟癱坐在椅子上,林愈的目光卻望向對面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