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出租車不算多，宸州遊客集聚，在這樣的晚上更是難以搶到一輛。

林愈沿着街道跑去，兩邊是家家戶戶不眠的燈火，漫天交織的禮花與小孩手中的仙女棒交相輝映。身後的黑天被染成晚霞的嫣紅，她卻向着純淨的黑夜中去。

她一路跑回出租屋，将圍巾胡亂扯下，從冰箱裡抓出冰凍的餃子，裝進塑料袋裡，提上就走。

家門口的星星燈自是不會亮着，好在兩邊人家未睡，能将這小巷照明。她跑到鐵門前，卻發現裡面黑着燈，進了家門，宋祈的房間是開着門的。

家裡沒人。

林愈站在客廳，有些恍惚，不過沒人就是沒人。她将餃子放下，掏出手機，猶豫了一瞬，改成發消息。

“姐姐。”

對面沒回，她有些擔心，不知宋祈這麼晚會去哪兒。正要打電話，對面卻回過消息來。

按她對宋祈的了解，一般遇到這種情況，她會直接回個問号。但這次不一樣，對面回了一句話。

“新年快樂。”

她第一次弄不懂宋祈的心思。

這句話結束，宋祈就什麼也沒再說，林愈也沒再發消息過去。她想了想，将餃子提到廚房，下鍋煮了一盤，放在餐桌上。煮好後，她離開了這裡。

事情要從零點鐘聲敲響之前說起。

每年除夕，依江冉家慣例，江冉一家四口要到爺爺奶奶家吃年夜飯。吃過飯就在那裡歇下，第二日才走。

江耀是江冉的弟弟，過年便從國外回來。

飯桌上，六人圍坐，談天說地。

敬酒過後，江冉爺爺就笑着向自己兒子詢問：“自輝啊，你和朋友做渝州那邊的生意，還順利不？”

雖是賺了點兒錢，但年底遇到點困難，賠了些，江自輝隻談好不談壞，道：“爸您放心，您兒子幹事兒，幹啥啥成。”

江冉媽媽知道公公說這話的意思就是想給錢了，故而道：“哎！生意不好做，自輝勞心勞力，覺都睡不好。”

江冉爺爺舉着酒杯，笑話江自輝：“你小子，又缺錢周轉了吧？爸給你點兒，拿去用。”

沒等江自輝說話，江耀突然就道：“爸哪是沒錢，爸新年剛帶着姐去商場，買了一堆衣服，每一件都小幾千呢。”

江冉奶奶就說：“你這孩子，買衣服才幾個錢？你爸也是近幾年才掙點小錢，你姐從小到大女孩子家家都沒穿過什麼好衣服，現在馬上畢業要相親找工作，穿點好衣服怎麼了？”

江冉爺爺便斂了斂神色，對江自輝道：“你也是，事業剛起步，就别大手大腳地鋪張浪費。别人家都是開源節流，你倒好，淨是鬧個财進财出。還有，冉冉快畢業了，她工作的事你可得安排好。”

指桑罵槐後再給個甜棗的戲碼，江冉見怪不怪，故不言語。

“還有，給冉冉買了就也給耀耀買，兩個孩子一樣的，别偏心眼。”

江自輝連連點頭，江冉卻在此時開口：“爸媽，爺爺奶奶，我不打算工作，我在準備考研呢！”

江冉媽媽道：“讀研好啊！往上學一學，工作更好找。冉冉想考哪個學校的研？”

“哦，我打算出國，看好的學校在英國……”

江自輝一愣，給江冉夾了一筷子菜，“怎麼突然就想出國了？國内不好嗎？你有事一打電話，爸爸媽媽立馬就能到你身邊。你一個姑娘，自己出國爸可要擔心死。”

“爸，我就是想出國。”江冉認真道，“我也想感受一下不同的人文環境。而且不是還有耀耀在嗎？他都算半個土著了。”

江自輝就道：“好，那你給爸媽些時間，讓爸媽也去做做功課。我和你媽也沒讀過研，什麼都不了解嘛！”

“诶呀爸！我什麼時候在這種事上讓你和我媽操心過？”江冉道，“我已經準備好了，簽證什麼的都可以自己搞定。”

“你已經在做準備了？”江自輝一驚，遂溫聲道：“寶貝，你給爸媽些時間，爸媽是真不了解，所以有些擔心。爸媽了解過後去找你，咱們再認真讨論這件事好不好？”

爺爺奶奶隻是兀自吃菜，也不出聲。江冉媽媽也沒吭氣，反倒是江耀道：“不是爸，我、我未來幾年還要在英國讀大學啊！”

江自輝知道他這話何意，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說話。

江耀卻急了，指着江冉就道：“江冉，你他媽故意的是吧？你都上宸大了，還出什麼國？”

“江耀，”江冉淡淡看了一眼母親，“媽還在桌上呢！”

“你少耍心機！”江耀每次隻要和江冉說話，就總是落下風，故而恨透了她這副嘴臉，江冉略說幾個字，他都能應激，“爸工作那麼累，你就應該早點嫁人，少給家裡添亂！”

江冉桌下的手狠狠攥成了拳，克制道：“你我都不掙錢，我好歹還有獎學金，給家裡添亂的到底是誰？”

“江冉我去你媽的！”

江耀抓起玻璃杯，照着江冉就不顧一切地砸去。江冉避之不及，玻璃杯重重砸在額角，血當即順着臉側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