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的小酒館裡人不多,可能是因為偏僻,可能是因為不夠熱鬧。但這裡有寬闊的飄窗,外面是甯江江景,底下是望不過來的燈紅酒綠。
顧今坐在林愈對面,口中翻來覆去地道着安慰人的話,諸如“沒事”“好了”“都過去了”之流。她深深意識到,自己的情商不足以支撐這場盛大的安慰。
林愈哭得不能自已,酒一杯接着一杯地喝。
“宋祈她混蛋透了,混蛋透頂。我本來都已經假裝不知道了,她為什麼不順着我演下去?她為什麼還要說出來,還說那樣的話?”
顧今認真思索後,道:“可能她覺得…裝不知道是不尊重你吧!”
“那她讓我忘了就是尊重我嗎?”林愈不停抹着眼淚,“我算什麼?她把我當什麼?”
顧今又一陣思考,分析半天,道:“我覺得你傷心,不是因為她沒把你當什麼。用我們心理學專業的知識來看,你應該在煩惱兩點。
一是你問她你算什麼,相當于隐晦地給了她機會跟你挑明,你也算邁出一步,結果她直接把你拒了,連暧昧的餘地也不肯留,所以你有一種失戀的感受;
二是你看不明白她的心思,如果她想親的人不是你,那是誰呢?你是當了誰的替身呢?如果沒有這個人,她為什麼親你?她對你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如果是喜歡,那為什麼要拒你?”
林愈徹底崩潰,哭得連話都不能說。
“對不起對不起,我再也不說話了。”
顧今連忙給她遞紙,抿了下唇,看她半晌,又忍不住道:“你以前跟我說你喜歡宋祈,我一點兒都沒看出來,現在好像有點看出來了。”
林愈拿過她手裡的紙,不斷拭淚,抽泣道:“我怎麼會不喜歡她,我愛她愛得要命。”
“其實我覺得,她也是喜歡你的,你可以再争取一下。”
林愈的嘴角就又開始抽搐,“不會的,她不會喜歡我的。她喜歡我什麼?喜歡我年紀比她小?喜歡我花她的錢?喜歡我是一個一事無成、每天還要靠打工補貼生活費的大學生嗎?”
“話也不能這麼講。”顧今搓着手道,“你不能說得這麼功利,人要是光談功利,那都不是人了。”
“可現實就是這樣,一直都是我在癡心妄想。”林愈頹然地望着窗外,“我怎麼也不可能追上她了,也是,她的事業蒸蒸日上,周圍人才雲集,我才是一個籍籍無名的三流小畫師,買電腦的錢還是出自她手……”
“你…也不能這麼想。”
顧今道:“你已經很厲害了,你未來可期,大有前途。再說,她怎麼就不能喜歡你長得好看呢?”
“她從不以貌取人。”
林愈深呼吸了幾口,回想起以前的事,絮絮道:“我上高中的時候,一心就是要考上宸大,考過她,所以玩命地學。我不想自己有一個地方不如她。我好累,也嘗試過放棄。
我就想,算了吧,我們沒可能。我們因為那樣的原因住在一起,她看我也煩,怎麼會喜歡我。那時周子言正好來了,她長得好看,還會畫畫,我當時覺得她就是我的理想型,我一定會喜歡上她的。”
“結果沒有,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顧今接話道。
林愈點了點頭,“周子言送我禮物的那天,我滿腦子都是宋祈,甚至回了家躺在床上也是,我翻來覆去睡不着。後來過生日,宋祈親自來學校,你不知道那種感覺,就像是正宮……”
“林愈。”
一個人走過來,拍了下她的肩。林愈擡頭,見是周子言。
周子言竟也在?
周子言微笑地看着她,“你說這話的時候,不曉得隔牆有耳吧?不曉得我就在旁邊吧?”
顧今一懵,她不認得周子言,故而剛才見她進來,就沒在意。
周子言站在那裡,繃起臉來,洋洋灑灑把林愈罵了一通。顧今聽了兩句,就知道此人是周子言了,不禁為林愈撫額。
罵完,周子言有點兒累,抓起她們桌上的薯條吃了幾個,問:“話說你在這兒哭什麼?宋祈把你甩了?”
顧今吓得端起一盤薯條湊到周子言嘴邊,“别說了姐,别說了。”
被她一通罵完,林愈倒是轉移了注意力,心情平複了很多,收住了眼淚,“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