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自己家。”譚叙已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一些,這樣溫淺筠才不會生氣的拒絕。
她想回自己家,或許還能抓住媽媽殘存的一些氣息。
溫淺筠不會讀心術,她不能探知譚叙已的内心,所以在她堅持要回自己家之後,雖然不放心,但還是點點頭應了。“好,那就回你自己家吧。”
譚叙已推開家門,反手想要關上門,卻猝不及防摸到一隻手,“嗯?”
隻會是溫淺筠,她沒有走,跟着她進來了。
“明天我上班之後你奶奶會過來,所以今晚還是我陪你。”溫淺筠替她合上門,兀自走進屋内,沒有給譚叙已拒絕的機會。
她不能拒絕,溫淺筠妥協之後僅剩的底線。
譚叙已站在原地沒動,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怎麼不進來?”溫淺筠回身牽住她的手。
兩人之間牽連的手臂繃直,明明是譚叙已自己想回家的,但是真的回到這個哪怕看不見也能感受到熟悉的家,一種恐懼伴随着不舍襲來,喉間上下浮動,譚叙已快要壓不住這種強烈的嘔吐感。
不是覺得惡心,是難以接受現實。
“是不是一點都沒變?”譚叙已咽了咽口水,語氣難以維持平靜。
她問溫淺筠,因為她完全看不見。
近乎自虐一般的問題讓溫淺筠一下子被訂在原地似的,“是,沒變。”
但是也變了,僅僅三兩日,一切都不複從前。
随着溫淺筠話音剛落,譚叙已忍不住跪下去不停幹嘔。
“小已!”溫淺筠連忙随着她蹲下去,給她的後背順氣。
氣急攻心,譚叙已還是沒有辦法接受這個現實。
跪在地上,譚叙已摘下眼紗努力想要看清眼前的一切,可惜眼前一片朦胧,有種不管她怎麼努力都走不出去的感覺。
可有時候直覺就是這麼奇妙,她跪着一路找到櫃子的位置,費力伸長了手沒有任何人提醒的情況下,抓到了母親的遺像。
緩緩撫摸着相框表面,聲線顫抖,“變了吧,我媽變成薄薄的一張照片放進相框裡了。”
她沒有媽媽了,她才十八歲,就沒有媽媽了。
譚叙已忍不住想吐,但是咬着後槽牙卻什麼都沒有吐出來,跪下地上抱着相框,“我沒有媽媽了,溫阿姨,我什麼都沒有了。”
給自己做了無數次的心理建設在這一刻轟然倒塌,譚叙已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無比清楚的意識到自己以後回家不會再有人做好飯菜等她回家,甚至她犯錯也不會再有責怪但是又心軟的念叨,她的媽媽陪她到了十八歲,然後就走了。
溫淺筠擡手,輕輕撫去譚叙已臉上的眼淚,張了張嘴試圖安慰她,可是這種時候她不管說什麼都無濟于事,所以她隻是一遍遍拍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譚叙已的後背,哄着她。“怎麼會什麼都沒有,小已,我之前就給你講過了,隻要你還記得,媽媽就一直陪伴在你身邊。或許是夏日的螢火,也或許是秋天的落葉,更或者可能是冬天飄落在你肩上的一片雪花,她一直在,不會消失。”
不會有孩子會忘記媽媽,所以她會一直在。
“可我要一個活生生的人,你幫我找到,可不可以。”譚叙已失去理智的明知道不可能還是向溫淺筠索要她媽媽,企圖讓從沒拒絕過她的溫淺筠滿足她的希望。
溫阿姨能給她帶來很多想要的東西,從第一次認識開始的飛機模型開始,溫淺筠好像從來都不會拒絕她,一直在滿足她。
所以,失去媽媽之後在潛意識裡有想要的東西譚叙已就想要朝溫淺筠要。
溫淺筠聽到她這般可以稱之為無理取鬧的話,眉間的弧度更深。
真的好令人心疼啊,譚叙已。
溫淺筠竭力穩定好自己的情緒,語氣間并無責怪之意,"小已,哭一會兒吧,把情緒全都釋放出來會不會好一點。"
眼睛尚未痊愈,明明已經到了一哭就會巨痛不已的狀态,但是溫淺筠已經感覺到自己肩上已經被溫熱的液體沁濕。
譚叙已的眼淚不僅弄濕了她的衣服,更是讓她心頭也濕潤不已。
内心掙紮萬分,還是縱容了譚叙已發洩自己的情緒。
"我要我媽媽。"譚叙已整張臉漲得通紅,悶悶的聲音貼近溫淺筠的耳廓響起。
溫淺筠眼眶都跟着紅了,垂眸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從臉頰滑落,她低頭掩飾自己的失态。
卻剛好看見譚叙已死死抓住相框的邊緣,掌心泛白毫無血色,用力到相框鈍鈍邊緣都要硬生生劃破肌膚刺進去的程度。
溫淺筠一下子心就軟了,“好,我答應你。”
有時候真的無法用科學解釋一些心靈感應。
就像譚叙已從出事之後根本就沒有回過家,所以對于遺像的所在之處必定是一無所知的,但是她卻能在失去視力的情況下,憑感覺就直接抓住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