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塞尤心頭的憂慮暫時壓了下去。
可是,去往馬爾貝拉訓練基地的路上,羅伊斯一面開着車,一面絮絮叨叨地叮囑他,“埃爾,等到了訓練基地,看我眼色行事,知不知道?”
“待會你就正常接受檢查、正常訓練,周末再正常參加比賽!”
“咱們都沒試過,要是你的水平直接就能适應一線隊呢?我的埃爾這麼棒對不對?”
“但是你可千萬不能告訴教練和隊友你失憶了,不然直接丢了一線隊的主力位置可怎麼辦?”
其實不是馬爾塞尤怕丢了主力位置,其實是羅伊斯怕馬爾塞尤失憶的事為人所知之後,随便誰幫他捋了捋這些年的經曆,自己就要丢了男朋友了。
但是馬爾塞尤不知道。
聽羅伊斯說得一本正經,他自覺男朋友全是為了他好,于是點頭如搗蒜,又拍着胸脯向羅伊斯保證,“知道啦知道啦!我跟誰都不會說我失憶了的!”
“誰來問我都說車禍對我一點影響都沒有,我好得不能再好!!”
眼見羅伊斯滿意點頭,馬爾塞尤略微松了口氣,接着又作賊似的偷眼去瞧羅伊斯的臉色。
在确定了羅伊斯專心開車,注意力沒有放在他身上之後,馬爾塞尤偷偷摸摸地從口袋裡掏出經了一個晚上已經摸熟了的手機,略有些别扭地發送短信:我要到馬爾貝拉了,不能跟你聊了。
收件人,赫然是“托馬斯·穆勒”。
馬爾塞尤剛剛按下了發送鍵,怎麼想怎麼不放心的羅伊斯,趁着等紅燈的間隙,又扭過頭叮囑了他一句,“還有件事,咱們在隊裡也不要表現得太親密好不好?”
“咱們以前就是這樣的,你知道的,足壇還是挺保守的。”
其實不單單是因為足壇保守。
其實主要是羅伊斯擔心他和馬爾塞尤在一日之内陷入熱戀的消息在隊内曝光,被人瞧出了端倪,到手的男朋友就要飛了。
馬爾塞尤正待點頭應承,卻不妨“叮咚”一聲,短信提示音又響了。
是來自穆勒的回信,一個咧着大嘴憨笑的emoji。
出于對“德甲第一花花公子”本能的不信任,羅伊斯在開車的間隙随口問了一句,“埃爾?誰急着找你呢?”
“沒沒沒、沒什麼!”
“騷騷騷、騷擾短信!!”
“告訴我我遠房國王叔叔在非洲過世了,喊我轉兩千歐繼承王位!”馬爾塞尤被吓得,冷汗都要冒出來了,隻好随口扯謊糊弄。
羅伊斯被逗得,嘴巴一歪,“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倒也沒有深究。
馬爾貝拉的大門近在眼前了,馬爾塞尤擡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
真是……吓死個人!!
口袋裡的手機又震動了兩下,想來是穆勒那個話痨給他又給他回信息了。
但是馬爾塞尤不敢再看了。
就在馬爾塞尤的心驚膽戰中,訓練基地終于到了。
眼看時間還早,馬爾塞尤要求羅伊斯在基地大門前停下,然後拉開車門下了車,充滿感懷地仰頭凝望在記憶裡隻是一天未見,實際卻已相隔十一年的馬爾貝拉訓練基地大門。
馬爾塞尤仰着頭,凝視着陌生又熟悉的訓練基地大門。
十一年未見,馬爾貝拉的大體構造并無改變,牆體卻刷了新漆,門頭也換成了更新也更大的。
就好像馬爾塞尤自己。
十一年的時光在他全無察覺中流逝,這次醒來,馬爾塞尤隻覺得自己變了,又沒變。
馬爾塞尤注意到了車道旁有舉着黃黑球衣的球迷,極目遠眺卻看不清球衣上的背号。
但他不由地期待了起來——他們所舉着的,會是自己的“9号”嗎?
說起來,馬爾塞尤還未親眼見過印着“9号馬爾塞尤”的多特蒙德球衣呢。
真是奇怪,昨天他翻遍了自己的衣櫥和收藏室,也隻找到了幾件印着自己背号的國家隊球衣,卻全然未見最該出現的多特蒙德九号球衣。
就好像身為多特蒙德球員,是房子的主人所不願觸碰的一塊記憶一樣。
這是一個十分奇怪的、根本不可能的念頭,于是馬爾塞尤隻略微想了想,便将之抛到了腦後。
馬爾塞尤感懷了一番,正待上車,卻忽然感覺到背上一痛。
多特蒙德的頭号球星在猝不及防之下,“嗷”地叫喚了一嗓子,然後本能地伸手去摸仍然疼痛的脊背。
結果,摸到了一手黏膩。
而且,就在馬爾塞尤的大掌摸在後背上時,又是一個圓圓的、硬硬的物體在了過來,剛好砸在他的手掌上,并且伴着“啪”的一聲脆響,碎成了兩半。
又是黏膩的液體湧出,糊了馬爾塞尤滿手。
馬爾塞尤狐疑地扭過頭去看,結果眼睜睜地看着又一個圓乎乎的硬物,從原本令他十分期待的多特球迷聚集處飛來。
這一回,憑借足球運動員敏捷的反應,馬爾塞尤及時閃身,避開了直沖他而來的不明飛行物。
然後,馬爾塞尤看清了地上破碎的蛋殼,以及糊成一灘的蛋清、蛋黃。
他……被多特球迷砸了臭雞蛋?!
馬爾塞尤正覺得不敢置信,便聽見遠處舉着黃黑軍團球衣的人群中,傳來了一陣響亮的叫好聲。
“叛徒!!”
“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