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浔沒有目送楊珺離去的背影,他慢慢将自己的整個身體蜷縮在棉被下,即使因着大幅度的動作牽扯到身上的傷口。
他也沒有半分的停頓。
可他的目光卻固執地追逐着楊珺離去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從院子中消失,他看着空蕩蕩的庭院,緩緩歎息了一番。
楊珺挺直着脊背從小院走出來之後,隻覺得如芒在背,即使她往外走出了很遠,那被注視的感覺還是在楊珺的背後久久不願離去。
不用回頭,她知道是謝浔。
自己離開時,謝浔并沒有相送,似是鬧了别扭的孩子,硬生生憋着一口氣,就是不願意先低頭服軟。
想起他那副模樣,楊珺緩緩笑了笑,眉眼亮晶晶地一片。
如日暮下波光粼粼的湖面,一陣風拂過,激起微小的悸動。
倒是有了幾分這個年歲的活潑勁兒。
而後她便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連忙止住了嘴角的笑意,轉而了溫婉的楊家之女。
端莊、溫婉、知書達理,美則美矣,卻少了幾分的鮮活。
如果說楊珺唾棄謝浔為自己披上的層層僞裝,那麼楊珺溫婉的模樣也是她自己的保護色。
隻有透過溫婉的皮囊,才能看到楊珺最真實的模樣。
所以,她與謝浔是一類人。
都是善于隐藏自己的人。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她隻是輕輕笑了笑,而後便将所有的情緒都隐藏在最深處。
直到入了楊府。
偌大的楊府雖沒有外頭熱鬧,可還是有悠悠的蒲艾香氣傳來。
與之一同而來的,還有楊珺的妹妹,楊明菡,一個驕傲若明月的女孩。
她身着一身藕粉色長衫,似蝴蝶一般從遠處走來,清脆的鈴铛聲随着她的走動發出聲響。
彼時她也不過十歲的模樣,眉眼還未張開,隻是依稀看着有美人胚子的模樣。
奈何她小臉高高揚起,臉上的神色,楊珺可看不出有半分的歡喜,反倒像是過來追究責任的。
她稍稍一想,便猜到了她所來為何事。
楊珺垂着眉眼,柔聲哄道:“小明菡,二姐可是好久都沒有看到你了。”,她開始朝楊明菡示弱,顯然是拿捏住了她的性子。
明明昨日上午,二人還見面呢,被楊珺這般可憐兮兮地說了出來,旁人還以為是一年半載未見面呢。
楊明菡雖沒有應答,可骨子裡的關切還是悄悄跑了出來,明媚的眸子仔仔細細地楊珺渾身上下給看了個仔細。
直到确認她未受任何傷害之後,才松了口,面上的神情都軟了下來。
“二姐,我還以為……”,剩下的話她不敢繼續說下去,可那哽咽了的腔調是這般引人垂愛。
楊珺看着她的變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之後,她擡起手撫平了楊明菡亂了的發絲,輕柔道:“二姐沒事,你看,我還好好的呢。”
可楊明菡就這般固執地看着楊珺,眼中的濕意緩緩聚集,最後化成了斷了線的珠子落了下來。
一如她的性子般,便是哭都是一個驕傲的明月。
她沒有低下頭,而是任由淚水從臉頰劃過,留下一條它存在過的痕迹。
楊珺輕柔地擦過她臉頰的淚水,心下顫動了片刻,柔聲安慰道:“明菡,二姐回來了,二姐平安的回來了。”
而後便輕輕地将楊明菡攏進自己的懷中,等她慢慢緩和好情緒。
可耳邊的一聲低喃還是抓住了楊珺的思緒。
那是一句極為輕細的呢喃,楊明菡慢慢道:“是因為我的固執,才害得二姐出事了!”
楊珺不知是何人說與她聽的,亦或是她自己感知到的。
她的心中震驚了許久,最後終于是緩緩歎了氣,将楊明菡的小臉從懷中托了起來,她認真道:“明菡,你沒有錯。我們想走哪條路、去哪個地方都是我們的自由。但是在這條我們走的路上遇到了壞人,那便不是我們的錯,是壞人的錯。”
“所以,我們要懲罰壞人,而不是怪罪自己。”
楊珺看着楊明菡有些迷茫的眼睛,意識到自己和她說得有點深奧,她便換了個方式循循善誘道:“明菡最愛的小兔子被别人抓走了,你會不會生氣呀。”
楊明菡擡了擡攥成拳頭的小手,大聲道:“會生氣的。”
“是不是需要找機會抓住那個壞人呀?”
“嗯!”,楊明菡狠狠地點了點頭,非常贊同自家姐姐的決定。
“所以,犯錯的是偷了兔子的人,并不是丢了兔子的我們。”,楊珺拿起帕子溫柔地擦拭掉楊明菡臉上的淚痕,緩緩地将這個道理講予她聽。
“不過,二姐很厲害的,昨天就把壞人給抓住了。”
楊珺故意地賣弄了一把,反倒在楊明菡面前樹立出了一個偉岸的形象。
直到楊明菡的情緒穩定下來以後,楊珺才敢偷偷問道:“昨日之事,母親沒有發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