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楊珺入了房内便發覺了,隻是她一直沒有問出來,因為她想聽謝浔自己主動說出來。
可是久等不來,楊珺的耐心也慢慢耗盡了。
她擡了擡眸子,有冷意從中亂竄,隻覺得好笑至極。
随即便莞爾一笑,打破了房内的寂靜。
“謝浔,你為何要走。”,一聲質問随着楊珺的笑聲而落下,她擡起步子,慢慢朝謝浔的榻前逼近。
卻在一步之遙,停下了腳步。
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謝浔的眼睛,自上而下,頗有幾分上位者的氣勢。
謝浔眨了眨眼睛,故作聽不懂道:“姐姐,我沒有要離開呀。”
尾音刻意拉長,帶了幾分的撒嬌意味。
可他低垂的長眸中一片清明,宛若雙生子般,便是楊珺看到都要為他拍手叫好。
楊珺忽略掉謝浔的說辭,又将方才說得話重複了一遍,這次特意把語氣都加重了些。
謝浔在聽到楊珺的質問聲時,臉上的神色便慌亂了起來,随即他勉強穩住了心緒。
無辜道:“我何時要走?姐姐莫要誤會我。”
狹長的眸子中滿是不被信任的脆弱感,仿佛下一刻他便能因為楊珺沒來由的污蔑而落下淚水。
他張了張虛弱的手指,無力地攥緊了楊珺的袖口,企圖将她往自己的榻前拉近幾分,可無論怎麼用力,楊珺都不為所動。
兩人開始無聲地犟着,一個攥緊不放,一個不願往前。
最後僵持不下來,還是謝浔先服了軟,他低低哀求道:“姐姐,我真的沒有想走。”
可楊珺臉上的神色并未有任何的緩解,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勢。
楊珺沒有應答,甚至開始研究起了謝浔臉上的細微表情。
謝浔看楊珺沒有半分的動容,便順着她來時的路看了過去,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什麼暴露了他的行蹤。
可不看不知道,看了之後,謝浔隻覺得自己愚蠢至極。
滿地的泥腳印,無一不是彰顯着他的企圖。
楊珺冷冷道:“看清了?”,随即她手中微微用力,掙脫了謝浔的桎梏。
“我不希望你騙我,也不喜歡被當成猴子一樣,被人戲耍了之後還滿心滿眼地為他着想。所以,有些話不用我繼續說透,你就能聽懂吧。”,楊珺看着謝浔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那雙清澈的眼睛,楊珺看到過很多次,可沒有哪一次能像這次一樣。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而生氣,是為他不珍重自己的身體,還是為了别的。楊珺說不清楚,可是她隻知道自己的内心有一股燥意升騰,這句話她已經憋了很久,若是再說不出去,恐怕她就會氣絕身亡。
雖說這樣有點過于嚴重,可楊珺隻覺得這四個字才是最貼切的。
謝浔擡起眸子,仔細地聽了楊珺說得每一個字,他的心中有些微的震撼,可也隻有這麼多了。
他張了張口,正欲說些什麼,卻想起了許多不堪的事情,最後那句想要脫口而出的話也被他生生咽了下去。他隻能無力地垂下眸子,負隅抵抗地道:“我真的沒想離開。”
誰知這一句話,才是徹底地點怒了楊珺。
她連連往後退了好幾步,最後在一處距離謝浔最遠的地方站定,她眸子中的失望太過明顯,倘若謝浔擡擡眸子,便能看得到。
可謝浔從未擡起頭,垂下的發絲遮蓋住了他面上的神情,隻餘下瘦削的身體隐在棉被下,一如謝浔整個人的氣質一樣,陰郁、寡淡。
“謝浔,你從未相信過我吧。”,當這個念頭在楊珺的心中形成時,她隻覺得太過可笑了。
她竟然能覺得自己被謝浔相信、期待。
是那日他的一舉一動太過真摯,還是自己被他的可憐蒙蔽了雙眼。
楊珺不想再繼續追究下去,因為所有的迹象都表明了她自己的自作多情。
她推開了剩下的半扇門,擡腳便朝外邁了出去。
隻可惜還未走出這個門,她的手腕便被人給用力的攥住了。
楊珺回頭看去,原本還躺在榻上的謝浔,此時正慌亂地站在她的面前,雖一幅孩童的模樣,可眼中的堅定在這一刻迸發了出來。
謝浔踮了踮腳,企圖用這小動作能增強自己的氣勢,因為在他淺薄的認知當中,個子高的都能占據話語權。
随着謝浔墊腳的動作之後,他才堪堪高過楊珺的發頂。
可是沒一會兒,他便沒再踮腳了。
謝浔顫抖着聲音,緩緩道:“姐姐,我……,我在學着相信你。”,這句話說完,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然後便是更加細碎地重複,都是這句話。
可腦海中所有的不堪都在這一刻湧了上來,謝浔手中暗暗使力,将楊珺拉了進來,還順手将門都關了個嚴嚴實實。
他痛苦地蹲在了角落中,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就像,就像挨打時的那樣。
原來,在他的心裡相信一個人是這麼的艱難。
楊珺很難想象他到底經曆了什麼,可她隻能眼睜睜地看着謝浔痛苦掙紮,無法緩解。
而後,她将溫熱的手掌緩慢清理開他臉頰上的發絲,動作輕柔地輕撫着謝浔的頭頂,就像哄孩子般呢喃着:“不怕不怕,謝浔不怕,沒有人能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