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遠看着他離去的腳步,放聲喊道:“小公子不用了午飯再走?”,他也隻是客氣地問上一嘴。
謝浔側眸謹慎地看了他一眼,便低聲拒絕道:“不了。”
而後,偌大個庭院中隻留下了懷遠一人,還有一隻陪伴在他身側的黃色小土狗。
正咧着嘴巴,沖他搖尾巴,活像個孩童手裡的撥浪鼓。
顯然是将懷遠手中的吃食當成了自己的了。
懷遠看看小狗,再看看自己手中的飯食,低低地歎了口氣,便道:“我還沒吃呢,你就着急了。”,他嘴上雖嚴厲,可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反而從盤子裡拿了個窩窩頭扔進了小黃狗面前的,随後便毫不留戀地離開了。
既然沒有人在,他便自己吃。
謝浔從藥鋪子離開後,便毫不停歇地朝着聚集乞兒的小巷子裡走去。
他腳步颠簸,顯然是身上的傷還沒有恢複好,一舉一動都透着病态。可他卻着急得很,生怕自己珍藏的東西被他們給發現了。
想到這裡,謝浔腳下的步子都快上了幾分。
那裡的乞兒個個都聽老大的吩咐,尤其是跟在謝浔身邊的乞兒春子,那可是滿心滿眼都是老大,也不是那人給春子灌了什麼迷魂湯藥,能讓春子這般服從。
以前但凡謝浔能乞讨到什麼好東西,都被春子給悄悄摸摸的偷走,一次兩次倒還好,謝浔也不計較這些,可次數多了以後,謝浔也聰明了幾分。
他也不再處處忍讓,甚至能藏得更加隐蔽。
今日謝浔過去就是将楊珺贈予自己的傘給帶走。
那是他最珍重的東西,便是去楊府他也要如珍寶一般帶着。
如此想來,謝浔走着的步伐都更加有力了起來。
他甚至能想到自己被那把傘所庇護時的感覺,那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被撐起“傘”。
或許在謝浔被抛棄以後,便沒有一處他能躲避的角落,所以他也從不看重任何事物。可這一次不一樣了,他有了想努力的方向,有了想要珍視的物件兒,
而且,他十分确信自己藏起來的東西不會被春兒給發現。
這樣想着,他往前走的腳步都愈發輕快了幾分。
穿過窄小的巷子,那裡破敗不堪,來往行走的人皆是和謝浔一般的乞丐。
他們的眼中沒有半點孩童該有的天真,倒是處處透露出被生活磋磨的空洞。一雙稚嫩的小手上滿是污漬,甚至有的還被别有用心的鸨子給看上了。
或許在哪天的角落中,他們喪了命也無人知曉。
就像剛出生時的不被歡迎一般。
謝浔皺着眸子從這裡穿過,可帶給他心底的震撼卻從未離去。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空無一物的雙手,嘴角勾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好看的眸子都淺淡了幾分。
自己都自身難保,又如何有多餘的能力能保護他們。
隻不過滿心的苦悶無處宣洩,他隻是低着頭一個勁兒地往前走去。
再往前走一走就能到了乞丐們賴以生存的“家”了,可那卻不是謝浔的家。
謝浔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會有一個溫暖的、安全的、能夠安穩度日的地方,更何況他在裡面是被排擠的啊。
從初來此地時,謝浔就被其中一些人給惡意針對。
這些沒來由的惡意,也曾深深困擾過謝浔,可時間久了之後,謝浔也自然而然的習慣了。
謝浔雖沒有親口問過他們為何如此排擠他,可聰慧如謝浔這般,稍稍想一想便能想到答案。
無非是他模樣生得好,出去讨飯時總能被格外關注,甚至輕易便能讨到其他人費盡心思也讨不到的東西。
久而久之,便會被有心之人編排、排擠。
可這容貌也是他被丢棄的原因,想到這,謝浔眸子中的暖意漸漸瓦解。
世人常說男生女相是為大災,他的父親對此深信不疑。
所以他便活該的成為了被抛棄的孩子。
思及此,他歎了口氣,甚至覺得自己這幅皮囊是禁锢他一生的枷鎖。
不過,謝浔看着前面破屋裡傳來的熱鬧聲,心中有些疑惑,此時還未到晚上,他們本該四散在各處乞讨,怎麼會集合在這裡。
他狐疑地朝前走了幾步,心中的不安愈發加重了幾分。
直到他的隐沒在一處窗沿之下,開始側耳傾聽他們的交談聲。
越往後聽,謝浔的臉色就愈發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