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末的倫敦,受到二戰沖擊陷入困境的經濟逐漸恢複,此時已呈現出較為繁榮的景象。
例如眼前的街道與廣場。
塗鴉逐漸興起,街道上四處可見各種藝術創作,從五顔六色的花卉到奇思妙想的動物,這裡應有盡有;沿着街道緩緩行駛的是紅色的雙層巴士,此時它行駛在倫敦著名的皮卡迪利廣場,在巨幅的可口可樂廣告牌下停靠。
有一對身穿牛仔褲和連帽衛衣的兄妹下了車。
他們穿得有些少,至少對于年末的冬季而言是這樣。但在這個朋克風與部落風盛行的時代,在搖滾樂與金屬樂的碰撞下,他們又顯得極為普通。
塞萊斯特發現沒有人注意到他們,悄悄松了口氣。
和家人的交談比想象中順利一萬倍。
塞萊斯特将前因後果詳細地對父母和萊姆斯說清楚,還沒說完就被三人幾欲瘋狂的激動震驚到失語,她的母親捂着嘴無聲流淚,父親拍掌大笑,笑着笑着開始嗚咽,萊姆斯則是沖過來給了妹妹一個緊緊的擁抱。
看起來似乎不用再詢問家人的意見了。
在這種極度情緒的渲染下,塞萊斯特恍然意識到,痛苦是永遠無法感同身受的。
并非說她的顧慮錯誤,而是在極端的絕望中,人總會不顧一切去為自己争取一條活路。
她忽略了這種頑強的、果斷的、不顧一切的求生意識。
這對于萊姆斯而言宛若新生。
她不禁開始反思自己,是否應該更為慎重地去對待自己的哥哥?
所有人都陷入了一個誤區。
即使是“毛茸茸的小問題”,也給萊姆斯帶來了十多年的苦難。
那些勸慰與關心并非無用,但無論旁人如何勸說,狼人這一特征對于萊姆斯,就是久病不愈的沉疴。
是積年累月如同淩遲一般的折磨。
是他身體中的一部分,是他靈魂中的一部分,是他痛苦、煎熬、無法分割的一部分。
那是一處無法愈合的傷疤,哪怕輕柔觸碰,也會痛不欲生。
下午的倫敦街道車水馬龍,塞萊斯特和萊姆斯緊緊牽着手,生怕走散。
“放輕松。”塞萊斯特用肩膀撞萊姆斯,手心中的汗揭穿了他表面的淡定。
“我盡量。”萊姆斯苦笑着說,越是接近貝爾比的地址,心中的不切實際感越是強烈。困苦陰暗了十多年,陡然照射進來的陽光讓他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心中最強烈的情感不是欣喜,而是恐懼。
他太害怕轉瞬即逝、得而複失,他甯願相信自己從未擁有。
“就算什麼都不相信,你也要相信我好嗎?”塞萊斯特理了理他翹起來的劉海,“有我在呢。”
“塞莉,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我真的……”
聽到萊姆斯又有無休無止表達感謝的架勢,塞萊斯特擡手制止:“不許愧疚不許自卑不許給自己上道德枷鎖。”她飛快地說完,看着萊姆斯唇邊無奈的笑意,這才安心。
“你隻要記得,你是善良的小巫師。”塞萊斯特牽着兄長的手往前走,“而梅林總會願意補償善良的小孩。”
皮卡迪利廣場的标志性建築是中央聳立着的厄洛斯雕像,塞萊斯特依照紙條上所說,用魔杖敲了敲雕像的左腿。
雕像無聲地左右分開,眼前是一條向下的階梯。
兄妹二人對視一眼,一起慢慢地往下走。
樓梯很長,牆壁上照明的燈光也很昏暗,眼前的階梯無窮無盡,給了塞萊斯特一種在爬拉文克勞塔樓的錯覺。
終于,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的光線逐漸明亮——
一位秘書打扮的女巫在盡頭等待他們。
她看了看紙條,引領塞萊斯特他們去往貝爾比的辦公室。一路上,塞萊斯特看到了自動檢修的機器,看到了溫室裡被其他植物趕出來吵架的曼德拉草,看到了試圖逃竄卻被巫師巧妙控制住的神奇動物……所有部門都在有條不紊地工作,所有實驗都在按部就班的進行。
塞萊斯特再一次感受到魔法的魅力。
“我愛魔法。”她愉快地想。
貝爾比正在辦公室看資料,見到他們後揮揮魔杖,釋放了一個守護神咒,叫來相關的實驗人員。
他的守護神是一隻圓滾滾的貓頭鷹,與他本人的性格倒是有些奇妙的違和。貓頭鷹離開時帶走絲絲縷縷的銀光,拂在塞萊斯特的手上暖洋洋的。
“好厲害的魔咒。”塞萊斯特感歎,她也看到了萊姆斯眼裡的驚豔。
守護神咒并非像書中所說,“回憶最快樂的時光,調動最積極的情緒”就能夠完成,它還需要強大的魔力支撐以及精神支撐,快樂的回憶比比皆是,可真正能使出這個魔咒的人少之又少。
萊姆斯今年五年級,教授已經教學過這方面的内容,講述方法後并沒有深入,隻是答應有興趣的同學可以課下來找他交流,隻不過随着越來越多人無數次的失敗,守護神咒逐漸被大多數學生抛擲腦後。
掠奪者們還在孜孜不倦地嘗試。
萊姆斯學得很快,從一開始隻能放出銀色的霧氣,到現在已經能夠隐約看到守護神的形狀。他剛放假時還給家人展示過——好像是一隻巨大的四腳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