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鈴聲響起的五分鐘後,羅爾才姗姗來遲。
他腳步虛浮,面色紅潤,甚至穿上了繡有金絲暗紋的長袍。
“他好像喝了過量的迷情劑。”艾洛蒂小聲說。
“那他聞到的味道,估計是他的主子袍角上灰塵的氣味。”塞萊斯特嗤笑。
羅爾一反常态沒有按照慣例進行“純血高于一切”的演講,而是翻看衆人剛交上去的論文。
上節課,他布置了一個籠統的題目,圍繞黑魔法展開論述,論點不限,美其名曰讓學生盡情發散思維。
“‘論黑魔法的起源與發展’。”他拉長音調念出最上面的論文題目,瞟了一眼署名之後,冷笑着将它撕成幾片。
“泥巴種懂什麼黑魔法。”他輕飄飄地說。
所有學生都驚呆了。
羅爾雖然從來不會給純血之外的學生好臉色,但是如此侮辱人的詞語,還是第一次說。
塞萊斯特前桌的女孩氣得發抖,羅爾剛剛撕毀的就是她的作業。
他對課堂上的騷動充耳不聞,繼續翻看後面的論文。
“‘黑魔法對人類精神的影響’?‘黑魔法防禦的本質和要點’?‘黑魔法咒語及其解咒’……”
他飛快翻過着羊皮紙,幾乎所有論文隻是念了個題目就被撕碎,他滿臉遺憾:“果然都是肮髒的血統,不配染指黑魔法。”
“瞧瞧。”他拿起下一份論文,“‘論述三大不可饒恕咒的惡劣性’,布萊克小姐的大作。”他迅速換上一張自以為柔和的笑臉,誇獎道,“果然隻有純血家族才能寫出……”
“不好意思,教授。”一個赫奇帕奇的女孩出聲打斷他的話,“我是麻瓜出身,麻瓜當中,布萊克是一個相當常見的姓氏。”
塞萊斯特認得她,法拉·布萊克,一個不卑不亢的赫奇帕奇女孩,成績優異,為人和善,因為這個姓氏飽受斯萊特林的取笑嘲諷,卻從來不以為意,有一顆強大的心髒。
學生中傳來低低的哄笑聲。
羅爾像是被踩斷尾巴的貓,整張臉漲得通紅。他的嘴角不自覺抽動,臉部扭曲得像是一株魔鬼藤。
“哈,卑鄙無恥的小偷。”他将論文撕成碎屑,大聲斥責,“卑劣的泥巴種,不僅偷取純血家族的魔法天賦,還妄圖偷取其高貴的姓氏……”
塞萊斯特忽然覺得他罵罵咧咧的樣子像極了布萊克家的家養小精靈克利切。
羅爾幾步跨下講台,拽住法拉的胳膊,粗暴地将她拖拽到講桌旁,掏出魔杖将她禁锢在原地。
他的嘴角露出殘忍的笑意:“在德姆斯特朗,教授遇到不聽話的學生,是允許對其進行适當體罰的。”
“我一直認為,霍格沃茨裡大部分學生沒有應有的教養,都是因為太過溫和的教學方式,一點都适合小巫師成長。”
“你沒有權利這麼做!”法拉的同桌,赫奇帕奇的女級長尖叫道。
艾洛蒂忍不住開口:“但你現在身處霍格沃茨,就要遵守霍格沃茨的制度,先生。”
羅爾扭曲的嘴臉在聽到艾洛蒂的話猙獰了一瞬間,卻很快柔和了語氣:“當然,羅齊爾小姐,你說得對。”
“所以我需要一個好學生來幫助我。”
他的目光在剩餘的所有人中逡巡,很快就鎖定了塞萊斯特,他握住塞萊斯特的胳膊,将她帶離了座位。
艾洛蒂想要拉住她,卻被她輕輕掙開。
塞萊斯特站在法拉面前,兩人中間隔着一張講桌。
羅爾的手輕輕放在她的肩膀上,力度陡然加劇,塞萊斯特感到自己的肩膀像是被鐵鉗夾住,肩胛骨都要被捏碎。
“不好好完成作業的學生就該幫教授分擔一些工作,對不對?”羅爾的聲音嘶啞,像是來自地獄裡惡魔的召喚,“作為級長,我想你有權利懲罰頂撞老師的學生,來,舉起你的魔杖,對準她。”
塞萊斯特不為所動:“讓您失望了,先生,我并沒有這樣的權力。”
“那在我的課上,我可以給你這樣的權利。”羅爾飛快地說,魔杖杖尖抵上塞萊斯特的後背,“要是你幫不了我,我會連帶着你一起處罰。”
所有學生一片嘩然。
赫奇帕奇的男級長見狀,想偷偷離開去找院長,剛走到門口就立馬被羅爾發現。羅爾魔杖一點,教室的大門應聲落鎖。
“肮髒的泥巴種,想通風報信?”他俨然将自己視作這裡的主人,放肆地高談闊論,“扣分和關禁閉根本糾正不了低等血統的惡習,隻有嚴厲的懲治,才能讓你們獲得新生。”
“您的行為已經嚴重違反了霍格沃茨的校規,先生。”希斯站起來大聲說。
艾洛蒂神色冰冷:“這裡是學校,不是食死徒大本營,擺正你的位置,羅爾。”
羅爾因為她毫不尊重的蔑視漲紅了臉,索性不再理她,将矛頭對準希斯。
剩下的學生因為級長們的率先抗議激起了鬥志,七嘴八舌開始譴責羅爾的所作所為。
反抗的情緒就像草原的火星,風一揚起,熊熊之勢即可燎原。
塞萊斯特仍然能感受到後背上魔杖杖尖的觸感,甚至随着主人的激動,原本圓鈍的杖尖杵得她生疼。她沒心思去聽後面義憤填膺地争吵,擡眼與講台上站着的法拉對視。
法拉的眼睛很漂亮,而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此刻氤氲了一層淚水。她是恐懼的,塞萊斯特看得出來,面對一個瘋狂的成年巫師,恐懼太過正常。
她也是堅強的。法拉聚精會神地聽着她的同學們為她争辯,即使自己受制于人,她仍然為自己的朋友們而驕傲。
法拉對上塞萊斯特的目光。她像是想告訴塞萊斯特不要害怕,發現自己什麼都做不了,隻能努力地沖她微笑,她的眼中帶着從容,像是在告訴塞萊斯特,沒關系,保護好你自己,傷害我也沒關系,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
塞萊斯特深吸一口氣。她突然覺得很沒意思,所有的忍讓都是助長敵人氣焰的火把,所有的退讓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制于人,哪怕争辯又怎麼樣,一時地教訓又怎麼樣,羅爾永遠不會改變,那些視伏地魔為領袖的斯萊特林不會改變,校園之外的食死徒更不會改變。
早晨的《預言家日報》就像導火索,點燃了純血論與非純血論的戰争,這堂課就是戰争的縮影,而現在已經戰至高潮。
塞萊斯特無聲地向法拉打出一道防護魔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