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急匆匆且慌亂的腳步聲蹿到跟前。

淩歲遙跑得有些快了，幾乎是摔到沙發上，抓着兔子靠背。他張了張唇，似乎要說些什麼卻無力出聲。

“淩歲遙？”裴行路一愣。

淩歲遙呼吸越發急促，聽得人心裡怪不舒服的。

裴行路察覺到他狀态不對勁，“你有哮喘？帶藥了嗎？”

淩歲遙顫着手，指了指自己的外套口袋。

裴行路找出氣霧劑，握着他的手遞給他。

淩歲遙噴着藥，過了一會，呼吸漸漸平緩，喘息的幅度也回歸正常，隻是揪着裴行路衣袖的手還有些抖，腦袋快要埋進裴行路的懷中了。

“我沒事了，謝謝裴哥。”

淩歲遙面色仍有些病态的紅，他擡手擦掉剛才被激出的眼淚，鴉羽般的睫毛上還綴着細小的淚珠。

像春日清晨，翠葉上晶瑩剔透的露珠。

鬼使神差，大腦已經自動替裴行路補完了後半句話。

他想象的深沉、冷靜穩重的原作者綏甯，其實是個……嬌弱、楚楚可憐的漂亮小少爺。

裴行路：……？？？

裴行路眉頭緊皺，伸出兩根手指，抵着淩歲遙的腦門，将他推開，保持一定的距離，問他：“你跑什麼？”

“我是來跟裴哥解釋的！”

“解釋？”

裴行路看着他。

淩歲遙的眼睛這會很亮，水潤澄澈，沒有一絲雜質，裴行路甚至能從其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我不是故意隐瞞我是《折刀行》作者的，就是之前一直沒有合适的時機去說。還有，《折刀行》的選角問題，裴哥你誤會了。”

淩歲遙緩了緩，聲音壓低，語速也偏慢。快的話，他會覺得嗓子拉扯般的疼。

“這本書是我花了兩年時間寫成的，耗費很多心血，劇本也打磨了将近一年。二哥和導演說了，有淩家兜底，錢不是問題，更不怕得罪人。所以選角隻秉承精益求精原則，公平公正公開，拒絕資本捆綁，選最優演員。如果最終拿下孟策的是你，那隻會是因為你最合适，而不是我們内定。”

淩歲遙說話時，滿臉真誠，目光直視，坦蕩得過分。

破天荒地讓裴行路覺得有些不自在，他避開對方明耀的眼神，“那你剛才說看好我是什麼意思？”

淩歲遙如實告知：“我從我的角度出發，覺得裴哥的外形很貼孟策。這真的不是内定，如果裴哥試鏡表現得不好，我不會違心選的。”

裴行路沒說話，似乎在揣測他這話的可信度。

淩歲遙急切地舉手：“我發誓，我說的是真的。裴哥你還是去面試吧，你真的是我心目中的年輕孟策，我相信你試鏡肯定也能表現得很好的。”

小拇指按壓大拇指，中間三指并攏。

非常标準的正确手勢。

原來他也知道自己剛才在周管家面前發的是假誓。

淩歲遙雖然看起來弱不禁風、說話都費勁，可對于某些事，真是異常固執，而且話真的很多很密。

周管家心疼得不得了，遞來溫水和藥，明晃晃埋怨地看了好幾眼裴行路，幽幽唉聲歎氣。

裴行路：……

“好吧，我相信你。”

裴行路這一句話，淩歲遙終于笑了，乖乖聽話喝水吃藥。

裴行路内心複雜。

這他給沖喜的小病秧子，是他的粉絲。

也是他最喜歡的書的作者，以及他想要出演的影視劇的編劇。

……這都叫什麼事？

小荷的車堵在高架上，時間原因，裴行路和淩景、淩歲遙同坐一輛車去公司。

淩景坐在副駕駛，回頭酸溜溜道：“歲歲，你都沒那麼焦急地哄過我。你們剛才都說了什麼，也不讓二哥進去幫你鎮鎮場子。”

淩歲遙還沒說話，裴行路就冷冷掃過去：“什麼叫哄？”

哄？

好陌生的字。

裴行路冷笑。

淩歲遙也點點頭，一本正經道：“是呀，二哥，我跟裴哥解開誤會的。裴哥是我看好的男主角，我也想争取一下的。”

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

裴行路雙手抱臂，莫名其妙幹咳了一聲，拿起劇本翻看。

淩歲遙悄咪咪看他。

淩景知道弟弟目前的新牆頭是裴行路。

雖然不大情願，但還是給了個助攻。

“裴先生，我聽說你很喜歡《折刀行》，歲歲就是作者，有沒有感覺很驚喜？或者有什麼話想說的？”

淩歲遙有些不好意思，難為情：“二哥！”

裴行路合上劇本，“有。”

“非常想請問作者，為什麼要把柳桑寫瘋，為什麼要把趙昭言寫死，為什麼要把孟策和楚爾雅寫成不死不休的怨偶，為什麼孟策晚年那麼慘，一代雄主死在親兒子手裡？”

裴行路微微一笑，勾起唇角：“作者可以回答一下嗎？”

淩歲遙：“……”

好、好沉重的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