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劇組浩浩湯湯地重新回到了遊泳館，開拍前，言阮說說笑笑地拉着飾演馬淘的石小磊在一旁比比劃劃，又附耳在他旁邊小聲說了些什麼，隻見石小磊不住點頭，一副對言阮百依百順的樣子。

顧林在旁邊默默看着這一幕，眼神複雜，不知二人在搞什麼鬼。

做完熱身訓練後，劇組的機位也設置完畢，言阮和石小磊輕車熟路地下水，在各自的機位前擺好起始動作。

言阮知道，這次拍攝最好不要讓水下的石小磊多做任何一秒鐘的無效等待，因此在開拍前，他就早已在心中預演好了各個拍攝節點與細節，包括昨晚練習的“感覺”。

拍攝開始，陳導專注于鏡頭中的畫面，指揮着水面和水下的移動機位。鏡頭中的言阮從入水開始，到擺腿，伸手向下鑽，劃手，快慢有度，比昨天的動作流暢許多，甚至為鏡頭增添了些許美感。

就在陳留眼前一亮之際，“景栩”已經像隻靈巧的魚一般遊到了“馬淘”面前，伸手，凝視，馬淘的蘇醒，眼球的詭異轉動，景栩的恐慌與脫逃，一氣呵成。

言阮的眼神明顯比昨晚更适應水下的環境了，情緒的傳達也更加直觀、自然，馬淘在這個過程中更是與他配合默契，不再像昨天一樣，憋氣憋到一半，表演終止，半途而廢。

就這樣，兩人的默契度持續攀升，竟然隻用了兩條就結束了表演。

言阮在表演結束後與馬淘一起，由水底往上遊，笑着對視了一眼，導演的鏡頭未關，正好拍下了這個畫面。

畫面中的言阮向水下的石小磊伸出了一隻手，笑得特别純，好像為了等石小磊竟然就這樣靜靜地懸遊在水中，之後又毫不費力地旋轉了一下身體，掌控着節奏慢慢遊出水面……

“可以做宣傳花絮了。”

顧林聽出陳留語氣中那毫不掩飾的欣慰和誇獎。

他愣愣地看着這一幕，他本以為昨天回遊泳館練習的言阮，隻是在裝模作樣地垂死掙紮，原來他在自己去水下“救”他之前，其實已經練習了很多次水下潛水的戲份了……否則不會這麼熟練。

真正的努力騙不了人。

言阮出水的那一刻，岸上的人不約而同地對他鼓起了掌，李妮霏和夏妍直接湊到泳池邊緣，伸出手笑着說要拉他上來。

“上來什麼，下一段就是我和他的對手戲。”

顧林觑了言阮一眼，眼神中的傲氣一點沒差，沒等衆人反映，也利落地跳下了水……

水花登時濺得言阮滿臉都是！

像是挑釁似的，顧林在水下一把拉住言阮的手，竟然就這樣直接将他悶頭拽進了水中……

接着又一路将他帶到池底……

言阮在水裡睜大眼睛怒瞪着顧林，用眼神問他到底想幹什麼，又用手指了指水面，意思是水上水下的機位都還沒擺好。

顧林在水下像是完全沒有阻力似的，遊動的速度不知比言阮快了多少，他對着言阮壞笑了一下，接着便突然靠近他，伸手攬住了他纖細的腰……

手中熟悉的觸感又回來了，可言阮卻不配合他，伸出小腿突然往他大腿骨上踢了一腳！

水中的阻力甚大，言阮的這一腳隻輕輕将顧林踹遠了些……

剛才顧林拉他的時候，他根本沒反應過來，肺裡吸入的氣體支撐不了多久，如果說他之前和石小磊表演時是遊刃有餘的，那現在就是真的有些恐慌了。

言阮不是沒有嘗過溺水的滋味兒，以前和朋友去遊泳館玩兒的時候，到了做遊戲的環節，總有人不知輕重地将他按在水底，每到到他覺得自己快死了的時候，才将他拉出來。這種身體掌控在他人手裡，自己做不了主的溺水感，是他最害怕的回憶之一。

就在他覺得氧氣将盡，急着想要回到岸上時，顧林果然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腿，不讓他上去！

言阮瞪着他，毫不客氣地又踢蹬了幾下，可顧林的手勁兒奇大，抓着他腳腕的手一動不動……

咕噜一串氣泡吐出，就在言阮氧氣終于用完，意識漸漸模糊時，顧林終于松開了手，用劇本中寫的，沈意周救景栩的姿勢，将他拖上了水面。

到了水面上，言阮不住地往岸邊遊，想離這個神經病遠一點！

可顧林也故意往這邊遊了過來，導演們正在安排機位，調整水池内的亮度，沒有注意兩人這邊。

“你被屍體纏住腳腕回頭望的那一眼，所表演出的恐慌感不對……”顧林突然在他身後說道。

言阮回過了頭，發現顧林看他的眼神沒有什麼敵意，又聽他說道：“你害怕的到底是那具屍體，還是因為溺水所引起的‘呼吸欲望’？”

言阮：“……”

是了，剛才他在表演的過程中習慣性地回憶起了曾經差點溺水的經曆，眼中的害怕，其實更多的是“對自身的關注”，對快要呼吸不過來的恐懼。

“我們拍的是一部靈異恐怖片，你的反應很重要。”顧林這樣說道。

言阮剛才在水中被他拉着不許走的樣子，和在導演鏡頭中色眼神很相似，共情逼真是沒錯，但是卻遠離了這場戲的内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