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很是不容反駁。
“沒開車……我能做什麼事兒,又不是你家的人……”言阮嘟囔道。
俞峸池苦笑一聲:“在哪兒,我讓人去接你。”
又說道:“這兩天給劇組請個假。”
言阮頂撞道:“你說請假就請假啊,導演不會給批的,耽擱劇組拍戲,我會被扣上耍大牌的帽子……再說……”
俞峸池卻打斷他:“阮阮,聽話。”
“顧林這兩天也會請假,他都不在,你們劇組還拍什麼拍。”
言阮低着頭,想把男人的話當耳旁風,可男人接下來說的話,卻讓他有些無法拒絕了。
“老爺子的靈堂設在信園,靈堂布置可能會用到上萬支鮮花,你拿着我發給你的清單去和已經到靈堂的surferry的花藝設計師彙合,布置上有些避諱和講究,到了我再和你聯系,布置的時候你跟着林覓一起看着,有些地方可以和他們商量,或者自己拿主意。”
言阮愣了愣,驚訝道:“為什麼是我?”
俞峸池回他道:“還記得你畫的那幅畫嗎,老爺子一直很喜歡,說想見見你這個小朋友的,可惜晚了一點。”
言阮曾經投其所好,送給過俞老爺子一副他留學時繪有的阿姆斯特丹落日的畫。那幅畫雖是他信筆所繪,但卻可能是他未來許多年内都不會再有的一次創意捕捉,他可能再也遇不到那天的心情,那天的人,那天的景觀,太陽的偏角,日光的散漫……
“……”言阮心裡很不是滋味。
俞峸池感受到言阮的沉默,道:“靈堂的布置經你之手,也算完成了他的心願。”
他還有什麼理由拒絕呢。
“好……”
言阮這樣回道。
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鐘後,俞峸池所說的聯系來接他的人終于到了。
來人開着一輛張揚的Emira,怎麼看怎麼熟悉,車窗搖下時,那張帥氣側臉像慢放鏡頭一樣露了出來。
“齊棣!怎麼是你來接我?”言阮拉開副駕車門,一屁股坐了進去。
齊棣道:“俞總父親的葬禮,公司的人已經緊趕慢趕去參加了,俞總讓我負責接待~”
言阮笑道:“果然你才是我們隊的門面。”
齊棣的父母與俞家有商界的合作,言阮曾在一次慈善晚宴上見過他們。齊棣側目道:“這次我父母也會去參加葬禮,俞總看我認識的人多才委我以大任。”
又道:“荒郊野外的,别告訴我你走錯方向迷路了。”
言阮将擋光闆掰開,調了個角度:“說來話長,我們還是快點去靈堂吧,對了,你知道靈堂具體位置在哪兒嗎,俞總說的信園,我怎麼沒聽過?”
齊棣踩下油門,一道該死的讓人不能拒絕的推背感登時襲來,他優哉遊哉地回道:“一開始就想和你說這事兒來着,這位置不好找,你猜在哪兒,靈堂居然設在慈山的教堂裡……”
……
車行一個半小時,言阮和齊棣到達這裡時,被信園撲面而來的那種命令莊嚴感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信園的原身是一座教堂,後來被改造成了哀悼園,雖是如此,卻一直保持着教堂的原貌。
做禱告的禮拜堂,聖母的雕像,神聖的噴池,種滿山茶花的回廊,禮拜堂後幽秘的迷宮花園,都一直靜靜地沉睡在這裡,沒有受到一點侵擾。
距離教堂較遠的後山,是一片莊嚴的陵墓,掩蓋在淡淡的山霧之中。
言阮站在大門處噴池前,靜靜地看着聖母慈愛的面容。象牙白的雕身已經有些歲月的痕迹,聖母的純真、善良卻好像是由内散發出來的。
她的身邊圍繞着幾個稚嫩可愛,姿态各異的幼童,肢體語言無不透露出的對聖母的依戀之意。
靈堂的初始模型已經架好,滿載鮮花的香車就停在門口,言阮仔細研究了一遍設計師的圖紙。
“言先生,靈柩正面和側面的花牆采用的是白色的玫瑰,這是電子效果圖,如果沒有問題,我們就可以開始布置了。”
“樣花可以拿給我看一下嗎?”言阮道。
設計師點點頭,吩咐助手取了一支已經去了刺的絲綢白玫瑰給他。玫瑰散發出類似于蘋果的清香,花瓣圓潤飽滿。
言阮若有所思,問道:“聽說你們工作室新進了一種新品白玫瑰,味道類似于荔枝與檸檬的混合香氣,花牆用這種玫瑰怎麼樣。”
設計師猶豫道:“可是傳統的葬禮都是用的您手上的這種玫瑰,您說的玫瑰是路伊玫瑰,可這個品種造價昂貴……”
言阮嗅了嗅手裡的白玫瑰,又道:“這次停靈的時間較久,蘋果香的玫瑰時間久了容易有腐爛的味道,不如路伊玫瑰香氣持久清新,你看到院子裡種的這些山茶花了嗎,它們是山茶和月季的混種,香氣清冽冷細,常開不敗,靈堂裡若是用普通的玫瑰總不能比它們普通。”
靈堂裡的鮮花不求香氣濃郁,但是需要顯得更高級更特别一些,路伊玫瑰的香氣有清遠的特點,比普通的蘋果香玫瑰更适合。
想到設計師考慮到的價格昂貴這一點,言阮笑道:“再說價格嘛,這個不用擔心,現有的數量夠做花牆嗎?”
“數量是夠的,過一會兒就能運來,言先生想得周到。”
接着言阮又和設計師助手讨論了一些其他的細節,布置有條不紊地繼續進行着。
助理看着眼前這個年齡明明比自己還小很多,卻一直在拿主意的人,若有所思。
為什麼明明已經有了作為權威的surferry工作室來負責靈堂布置,俞先生卻還要專門安排其他人來與他們進一步對接,不是不放心,而是為了讓這場葬禮更能突出對逝者的重視和愛戴。
surferry工作室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接到這樣的訂單,做這一行的都知道,靈堂上小到一支蠟燭,一束鮮花的擺放位置,大到整個設計安排,都是在營造最溫馨、舒适的送别環境,這是對逝者最溫柔的悼念與祝福。
言阮不知助手心裡所想,接着思量道:“不同區域的裝飾白玫瑰需要突出特點,選用花瓣厚重一些的品種。配色的彩色玫瑰使用橙色、橙白色等,飽和度不要太高。”
至于靈堂裡的一些用花講究,避諱,言阮就沒有再插手,有專業的花藝師和殡葬師配合着注意就行,林覓也會全程跟進。
靈堂布置好後,言阮将效果返圖拍來發給了俞峸池。
幾分鐘後,俞峸池也發來一條信息:“馬上到了,留下來等我。”
“……”
言阮無奈地想到,這場葬禮畢竟是俞家他們自己的家事,俞緣衣肯定不想在這種場合再看到自己。等俞家的親戚朋友們到了後,和俞家有關系的各界人士都會陸陸續續趕來,人一定非常多,不知道又會遇見多少熟悉的面孔。
俞峸池說讓他等他,多半不會是什麼重要的事,他還要忙着招待來悼唁的各路人士,最多隻有和自己說幾句話的功夫。
他要不要聽他的話,留在原地等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