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徽雪半夜被鐘聲震醒,他聽見外面有很多和尚念經的聲音。他推開窗戶去看,外面很多和尚,他們雙手合十,雙目緊目,嘴裡念着經文,如同提線木偶一般排着隊往一個方向走。
無人敲撞,寺裡巨大的古鐘卻自己晃動發出一聲聲巨響。
謝徽雪出門查看的時候發現其他房間門已經空了,玄奘師徒、楊戬以及奚川都不在這裡;偌大的寺院裡,除了那些排隊前行的和尚就隻剩他自己。
鐘聲越來越響,如同敲擊在他的頭上,謝徽雪的頭也随着敲擊聲傳來一下又一下的劇痛。
眼看所有和尚都出了寺門,謝徽雪也跟着他們走出去。
他們雙目緊閉卻步伐整齊,每一次邁腳和落腳的時間、力度一樣,身形的每一次起伏也一樣。
謝徽雪發現腳下有粘膩感,低頭去看地上都是血 ,還有肉糜一樣的人體碎塊:肝髒、眼珠、筋骨、還有分不清原狀的碎肉。
夜裡冷風飄過,樹影婆娑,謝徽雪看見樹幹上除了樹葉的影子還有飄帶一樣的長條物在随風晃動。
有一根冰涼又粘膩的東西掃過他的臉頰,謝徽雪下意識抓住了,那是一根濕漉漉的人腸,上面還帶着鮮紅的血液。
而樹上已經挂滿了很人腸,有的還帶着粘液和鮮血,有的已經風幹變了形,樹上和地上也飄挂着人皮,有的人皮已經幹裂,有的人皮的五官上還露着痛苦的表情。
地面上的那些血肉開始漫延增多,不一會兒已經漫過了謝徽雪的腳踝。血水裡的肉糜都在蠕動聚集在謝徽雪的周圍,同時血水裡伸出一隻隻血肉模糊的手,那些手沒有皮,有的甚至缺筋少骨,但每一隻手都長着長長的指甲。
這些指甲都是黑色的,上面還布滿了濃濃的黑霧,一隻隻血肉淋漓的手已經抓住了謝徽雪的腳踝拉着他下沉,蠕動的血水也在不斷增長,謝徽雪的身體在不斷下陷。
滿目都是血紅色,這些蠕動的血水裡傳出無數凄切的哀嚎聲,謝徽雪頭痛欲裂。
那些尖利的指甲劃破了謝徽雪的衣服,刺進了他的皮肉裡。
但奇怪的是謝徽雪的腿上卻沒有流出一滴血,刺進他皮肉的手卻化為無形,其他的手仿佛也在懼怕什麼似的迅速消失。
地上無盡的血水和肉糜也消退下去,謝徽雪跌坐在地上。
他身上沒有一點血,衣服也完好無損,路上也沒有一丁點紅色,仿佛那些都隻是錯覺。
但謝徽雪知道那不是,他撕開褲腿,腿上有深可見骨的道道傷口。
這些傷口的确沒有流血,盡管深可見骨卻沒有一滴鮮血流出來,他這具身體可能已經沒有血了 。
謝徽雪扶着一顆樹慢慢站起來,那些和尚已經走出了一段距離,就快消失在他的視線裡。
謝徽雪繼續跟上他們,那些和尚的隊伍越來越多了,後面的人是附近的村民,他們也行屍走肉一般跟在那些和尚身後,雙目緊目,口頌經文。
已經走出了很遠的距離,但那鐘聲一點都沒有變小,仿佛無形中一直跟在他的身後。
繞過樹林、繞過小溪,謝徽雪看見了空曠的山谷,那些人陸續端坐在這裡,脊背挺直,姿态虔誠。
玄奘正端坐在高台上講經,孫悟空三人站在他的身邊,中間的玄奘眉目悲憫,仿佛含着對世間的無上慈悲,是一個随時可以舍身救世的佛陀。
然而他講出的經文卻讓謝徽雪頭腦劇痛,他隻覺得腦海裡有無數刀片在亂攪。
謝徽雪眼前的景象出現恍惚,他也漸漸聽不清外面的聲音,隻有頭腦間的痛苦越來越清晰。
“你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啊?”一道和他一模一樣的聲音響起。
“是你。”謝徽雪回頭去看身後的人,但他現在已經看不清了,隻看到一張模糊的臉。
“你現在的身體已經這樣虛弱了嗎?”那人笑了笑,一把把謝徽雪推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