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鄭南槐眼疾手快,搶在村長關上大門之前伸手按住了門闆,村長一個普通人自是沒法扳過修為傍身的修士,又擡頭看了眼鄭南槐,擡高聲音唉了一下,甩手走回門内。
鄭南槐趕緊跟進去,靜等着村長說話。
這憔悴不已的壯年漢子足足歎了三口氣,才無精打采地出聲:
“仙君,您想為我們鏟除妖祟的心意我代村民們領了,但您還是不要去那奪命的山谷裡了,會送命的!”
鄭南槐沒吭聲。
“我不是不相信您的本事,實在是那鬼地方已經害死好多像您這樣的仙君了,我也放棄了,頂多以後讓村裡人再也别去那地方,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麼……”
他背都佝偻了些許,說出最後那句話時幾乎抱着十足十的自暴自棄。
“村長,邪祟是不會永遠安守本分地呆在原地的。”
村長家裡靜悄悄的,屋子裡點了一盞孤零零的油燈,一邊的家畜窩裡傳來一聲鴨子叫。
“我想把在那裡面的人帶回家。”鄭南槐輕聲道。
村長梗着脖子背對着鄭南槐,過了半晌才抹了把臉。
“去屋裡吧,我給您說一遍來龍去脈。”
這村落往年雖說不像平章城外的屯子那般富足,但自給自足還是綽綽有餘的,而且重蝶谷外最近的村子就是這裡,村裡的人偶爾也會進山谷裡砍那與一般樹枝有所不同的柴火用以販賣牟利,隻要避開重蝶谷每月初三至初十的大霧,谷内并沒有什麼危險。
可就在一年前村裡人就開始發現重蝶谷内起霧的時間似乎越來越頻繁,村民們也沒在意,若是真不得不進山谷隻要做好準備也是可以安然無恙地走出來的,但之後村中的赤腳大夫進山采藥就再也沒回來過,那是第一個被重蝶谷留下的人。
但背倚大山的村落裡每年都會有幾個人在山内走丢,那大夫正巧是被趕到這村裡頭的落魄人,村民們都以為是這人自己尋到了出路離開了這裡,根本沒注意到重蝶谷裡的危險
。
直到大李父子兩進山接連好幾天沒回來,李家媳婦急了,才發現竟是重蝶谷在吃人。
“李家媳婦在丈夫兒子出門前不放心,有再三叮囑過不要離重蝶谷太近,按理來說大李也不是沒腦子的,不可能貿貿然進入起霧的重蝶谷,如果不是重蝶谷裡的鬼怪會誘惑人心叫人進去,大李他兩完全不可能……”
村長又歎了口氣,他當村長少說也有四五年了,以前村子裡都太太平平的,哪知道妖魔鬼怪自己找上門來了。
“那些修士又是怎麼消失在重蝶谷裡的,您知道麼?”
村長一聽鄭南槐提及那些消失的修士,神色變得恐慌起來:“最先來的三位仙君進入重蝶谷之後我們守在山外等了三天,最後隻聽見谷内傳來一聲很恐怖的叫喊,之後再也沒見過他們了。”
“後來其實一直都有仙君來我們村裡問起這件事,結果進山谷的人一個都沒有出來,恐怕全都是死在了那怪物的手下了!仙君!您還是聽我一句勸吧,不要再去了!”
他抓住鄭南槐的手臂,“我會帶着村裡人離那鬼山谷越遠越好,您就不用再替我們去白白送死了!”
鄭南槐看着村長血絲叢生的眼睛,手臂都被勒得生疼,“村長,您放心,我很厲害的……”
“他們每個人都說自己很厲害!結果還不是一個接一個死在那裡面?我求您了,别讓我再看着人去送死了,您這般風姿不該白白折損在這裡……”
眼看着村長的情緒越發失控,絲毫不聽不顧别人說的話,鄭南槐隻好突然發力抽出手來,在村長面門前飛速施展了凝神靜氣的術法,讓人直接昏睡了過去。
将人扶着躺在床上,吹熄了燭火,鄭南槐擡手畫了個術式,讓村長忘掉自己來過的記憶,小心關上房門,轉身出了村長家。
可惜村長看不出來過這裡的修士修為高低和所修何道,若是能有這個信息鄭南槐便能對重蝶谷裡那東西的本事多少有點底在,可惜現如今什麼不知道,從普通百姓口中聽來的東西往往又要比真實情況嚴重,到底嚴重多少卻又不清不楚。
那小仙君是幹誅妖那一道的,和他這專門抓鬼超度的不一樣,同樣等級的鬼怪對上修不同道的修士的局面有很大不同,鄭南槐雖說如單秋婷說的一貫是比較漫不經心的主兒,但他還是很惜命的,才不肯在這樣的局面下就在重蝶谷召出破幽。
看來還是得去平章城問上一圈。
回到老伯的茅草屋時村裡的人家都已經熄燈歇下,周圍一片黑黢黢,隻那茅草屋裡還亮着一盞黃紙燈籠,老伯坐在槐樹下,不知在發什麼呆。
鄭南槐推門進去,就見那老頭視線往自己這裡掃來,沒再挪開。
他隻當是俗世老人家愛打量他們這波修士,也沒太在意:“老伯,我得去一趟平章城,就不叨擾您了。”
對方頓了半晌,像是沒聽着他說的話一樣,鄭南槐歪歪腦袋,腳下一點便飛出了院子,乘着夜色趕往平章城。
約莫兩個時辰左右,破幽在平章城城牆上穩穩落下,鄭南槐收起劍,掃了掃城内上空,神識裡看見一枚靈氣凝成的麒麟紋懸在城内西南角上空,那裡便是唐劍門的門堂。
三兩下走到那門堂外,鄭南槐朝守在門外的外門弟子展示了一下平霁門的命牌,得以進入門堂内,擢衡尊師大駕光臨,兩個外門弟子臉上的驚喜之意難以掩飾,就差把鄭南槐擡着進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