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實玄乎。”
白獻涿半踩在坑緣,望着腳下不遠處的木棺贊同道。
原先鄭南槐給他描述這次事情前後過程時他還很是不甚在乎,不就是一具名貴點的金絲楠木棺,上面還雕了九條龍,就算這棺材莫名其妙出現在深山老林裡也值不上這麼緊張。
但這下見到了,才知道到底多詭異。
就這一路上來看重蝶谷地形不算險峻,甚至算得上平緩安全,隻是林茂草深,對普通人來說有些蛇蟲鼠蟻的危險罷了,就是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山谷裡頭竟然能養出那麼多被鬼氣浸淫得生出邪性的樹木來,他還記得剛剛路上看見的一棵樹樹幹裡腥臭屍池的景象——
那些前來拉起辟邪紅線的唐劍門弟子不小心破壞了那棵樹的樹皮,然而露出來的并非木頭,而是浸着兩三具死屍的洞穴,粘稠腥臭的汁液泡着那已經高度腐爛的屍體,散發出來的味道經久不散,馬疏仁險些嘔出五髒六腑來。
這裡到底死了多少人,那騰龍印凝集起來的鬼氣到底把這些未能離開的怨靈變成了什麼樣子,才能引得這些天然生就的草木也遭鬼氣怨氣潛移默化,變成吃人的怪物?
鄭南槐默不作聲,縱身一躍跳入坑底,祭出破幽以防不測,白獻涿拍了拍馬疏仁肩膀,做好了準備才帶着人跳下去。
“你與小仙君那日,到底遭遇了什麼?”
鄭南槐提着破幽,忽然想起唐鴻那柄靈劍定休。
“之前附近村落向門堂發去求助,隻說了村中有人進了山就沒回來,這幾年唐劍門人手緊張,師兄他們一開始并沒有太上心,隔了幾天才派出兩個弟子進谷中尋人,沒想到那兩位師兄的命燈當日便熄了。”
那兩位唐劍門弟子雖說是不受重視的,但好歹是被罰下山的内門弟子,沒道理才行動沒一天就命喪當場,他們的師尊感到事有蹊跷,将這件事報給了柳銜文,一聽聞是平章城報上來的訊息,柳銜文立刻便又派了五個内門弟子來這重蝶谷,結果五盞命燈無一幸免,這才告知掌門唐雅澤此事,唐雅澤立刻就讓唐鴻帶隊前往谷内查個水落石出。
沒想到,隻逃回來一個弟子,隻剩下兩盞命燈。
“因為已經有七個師兄殒命,那日我們進谷後很是謹慎,師叔幾乎是每走一步路都要用定休感知有無殺氣,可惜在這谷裡作亂的竟然是厲鬼邪祟,師叔的定休根本不能用作伏鬼,以至于我們走到谷内極深的位置都毫無察覺谷中鬼氣濃郁。”
這的确是緻命的,鄭南槐垂眼看了看手中的破幽,這靈劍此刻安靜得很,看來騰龍印才是重蝶谷裡所有鬼氣的根源。
“那日谷中并無濃霧,走了半天我和師兄們都有些松懈下來,提出要找個地方歇腳,師叔雖然很是不贊成,還是由着我們胡鬧了……”
說到此處,馬疏仁語氣越發低落,聲音漸漸小了下去,白獻涿和鄭南槐都沒說話,隻擡頭看向四周。
看來,便是這一次歇腳,引出了谷中蟄伏許久的邪祟了。
“我們有一位師兄突然遭到樹藤攻擊,幾乎是一瞬間,我們周圍都湧出來數都數不清的樹藤,砍斷了也會很快再長出新的,我們隻好一邊轉移一邊盡量逼退那些樹藤,跑了快有半個時辰,大家都以為要累死在這裡了,就發現追過來的樹藤好像逐漸變少了。”
馬疏仁閉了閉眼睛,深吸了口氣,“我們跑到了一棵非常巨大的樹下,那些樹藤就全都沒有再追來了。”
巨大的樹,鄭南槐聞言,擡頭看向對面坑外那幾乎遮蔽了半個天日的巨樹,“就是那棵樹,對吧?”
“嗯……”
那棵巨樹,曾經落下成百上千的走屍,潮水般地湧向鄭南槐這個活人。
唐劍門的弟子花費了兩天時間才把那些屍體全數運出山谷,附近的村民前來認領,竟也隻少了百來人,餘下的似乎都是修士。
“我們好不容易喘口氣,擡頭才發現那棵樹上竟然挂滿了屍體,師叔以為那是隻修為極高的樹妖,連忙讓我們離樹幹遠些,想隔着一段距離再結陣誅妖。”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鄭南槐兩人已經猜得七七八八。
這樣的參天巨樹,若是當作樹妖來誅殺,需要弟子隔着一定距離圍起樹幹祭劍結陣,唐鴻一個人也就一雙眼睛,神識也需要時刻盯着巨樹,肯定無法照看到被樹幹遮掩住的弟子們。
厲鬼心智與常人無異,甚至應該說是能夠化為厲鬼的都不是什麼和善東西,自然能做出任何能确保所得最多的舉動。
“結陣的過程中,那些挂着的屍體落了下來,我和師叔隻來得及聽到師兄們臨死前的悲号……”
馬疏仁面無血色,話語卡在喉嚨裡不上不下,隻低頭看着地下。
一直站在邊上的鄭南槐向前走了幾步,擡劍隔空點了點那門戶大開的金貴棺材,唐烨之前解開了棺材裡的禁制法門,那存着一具骸骨的地底空間此刻就在他們眼前。
“走吧,快些完事的好。”
白獻涿點點頭,推了把馬疏仁肩後,跟着鄭南槐下到地底去。
之前那程咬金幻術似乎已經被鄭南槐兩人完全破除了,這次三個人跳下去的過程中沒什麼變故再生,踩到幹燥的泥地上後白獻涿便在掌心點燃了一張照明符紙,照顧修為不高的馬疏仁在這黑漆漆的地洞裡視物。
那具骸骨依然靠坐在角落裡,鄭南槐沒什麼興緻再去看一副人骨,隻四處張望看看地洞裡是否有什麼他上次來沒能注意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