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願讓人知曉的事情，即便後人竭盡全力去探聽，也隻能得到從所謂知情者口中無關痛癢的隻言片語。

唐柔資質平平，憑着對仙師恩人的向往自己一個人在外門裡摸爬滾打三年終于把師兄們全部揍趴，得到了來之不易的晉為内門弟子的資格。

修行者要想參悟道意得登大成，心性其實反倒比資質更為重要，若是心性不堅，懷中容不下大道民生，即便是天縱奇才，也終究難成大器。

唐鴻記得小時候唐雅澤和他娘幾乎隔幾天便要感慨一句唐柔師姐心性之堅定難得，耳朵都要起繭子。

唐柔這樣一個農家女，能早早達成初弟子的要求，成為唐雅澤門下第三個有入世資格的弟子，其秉性堅毅刻苦修行可見一斑。

當年唐柔入世，起先幾天也的确如衆人所料，連着幫民間百姓鏟除了不少妖邪，來到平章城一帶時，消息靈通些的門派都在羨慕今年唐劍門又出了個來日可期的入世弟子。

當時百曉生還年輕力壯，聞得這新晉的小弟子要來此地，摩拳擦掌地打算挖點這新起之秀的八卦料子，探聽知道了唐柔落腳的客棧後便要往那裡跑去，那時天已黑透，他的妻子很是不放心他出去，拉着他手柔聲請他明日再動身。

他比他徒弟沒出息點，在大修門裡待了不到兩年就自己跑走了，隻學了丁點強身健體的修行之術，這樣的外門弟子大修門一年得跑出十來個，屬實不是什麼大事。

但他妻子不懂這些門道，總擔心修門裡派人要把他抓回去罰上一頓，每日太陽一落山便不願意讓他離家，他哭笑不得，要是真想抓他回去，就算待在家裡也會被帶走的，可那凡人女子聽了他不知多少次的解釋後還是那樣，他也就順着她去了。

可近來平章城風平浪靜，他擔心明天唐柔就要再度啟程離開此地，此等探聽消息的好機會時不再來，因此還是瞞着他妻子跑了出去。

現在想來，如果他真聽了他妻子的話留在家中，也許并不會惹出那麼多的慘劇。

平章城是遙州主城，熱鬧非凡，夜間更是街頭巷尾人聲鼎沸，唐柔好不容易能不在師長眼皮子底下來上一次，就算不是為了探查周圍是否有妖邪之氣，也要來上這麼一次夜市。

百曉生遠遠墜在她身後，一路跟着逛了各種零嘴吃食胭脂首飾，最後目瞪口呆地看她站定在城内最出名的青樓外，眼睜睜看她走了進去。

他咬咬牙，跟了進去。

青樓老鸨眼尖得很，遠遠便瞥見唐柔踏入大門，花枝招展地迎過來：

“這位仙師，不知道您上我這兒來是想找小倌作陪還是姑娘相伴？”

他豎起耳朵，隻聽得唐柔笑了一聲，“我先自己坐着，若是遇着合眼緣的，定第一時間找您牽線！”

老鸨聞言笑得花枝亂顫，鮮少見着這樣好聲好氣又放得開的女仙師，她樂呵呵地把人引到大堂一角做下，又嬌嗔着和唐柔說了幾句便趕着接待下一位貴客了。

百曉生怕這老鸨見着他來這裡轉頭和他夫人埋汰，早就躲進堂内熙熙攘攘的客人裡頭，隻挑了個不慎起眼的小角落躲在柱後，看唐柔要在這溫柔鄉裡做出什麼舉動來。

隻見唐柔斂起笑意，一雙圓眼掃過整座青樓，目露警惕之色，百曉生登時覺得不妙，唐柔這副模樣定然是察覺到這青樓裡藏了什麼妖邪，他以前曾跟過門派裡的内門弟子出過任務，每次進入邪祟作亂的地方時那些弟子們都是這樣的神态。

他很有自知之明，既然唐柔來這青樓是為了這種事，那他這麼一個半點誅妖伏鬼能耐也沒有的普通人，最好還是别在這裡添亂，這樣打定主意後百曉生便尋了條人縫打算要出去，哪知還沒等他撥開一個渾身酒氣的嫖客，便聽得身後一聲巨響，從樓上掉下個人來。

“啊——！”老鸨尖叫一聲，撲過去要扶那掉下來的姑娘，卻被唐柔伸手攔住。

“那是我家姑娘如煙，你攔着我做什麼？！”

老鸨一張風韻猶存的臉都皺了起來，百曉生心中驚駭不定，他記得如煙是這青樓的花魁，怎麼會突然被人從樓上摔下來呢？！

唐柔沉聲道：“你仔細看看，她還是不是你的如煙？！”

老鸨翻了個白眼，邊罵邊扭頭去看那女子：“你說的什麼渾話，我的姑娘難道我還認不清楚……妖怪啊！”

衆人聞得老鸨的驚叫，忙跟着去看如煙，瞬間滿堂驚慌失措的尖叫聲，紛紛喊着“妖怪！”“是狐狸精！”，霎時亂成一鍋粥。

那如煙此刻俏臉兩側浮出狐狸一樣的毛腮，眼角挑成尋常人長不出來的樣子，活脫脫的一副狐狸樣，聽見這些尖叫幹脆站起身，氣急敗壞地便要奪門而逃，腳甫一邁出半步，唐柔立刻就準備拔劍誅妖，卻聽見樓上那摔下如煙的地方走出來一個人來。

“你這狐妖，真是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