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曉生便知自己的記憶并未出錯,忙将整件事全盤托出。
“平章城有厲鬼出現過?門中從未得到這種上報訊息,否則早該派人來這裡了。”戴憐章眉心越發緊鎖,擔憂之色有如實質,“竟已過了五個月了……”
百曉生面上羞愧之色難以消除,要不是他一時心急帶着唐柔兩人單槍匹馬地救人,想來也不至于讓唐柔陷入這樣危險的境地。
“你醒來之後所有與此時相關的人全都說沒有見過師妹,就連門堂的師兄師弟也是這樣……此事非同小可,你一介凡人,就不要再插手了。”
戴憐章說得匆忙,話音剛落就重又禦劍離開,百曉生也隻好回到城内耐心等候。
又過了半個月,百曉生再次去郊外城隍廟上香,順便看看今日能否等到戴憐章。
這十幾天他來了幾次,已和廟祝混得熟了,正在閑聊些城隍趣事,就聽見廟後一聲落地巨響,兩人忙跑過去看到底發生了什麼,沒想到竟是戴憐章和唐柔二人。
隻見戴憐章渾身是傷,身上那件唐劍門的深藍色套服早就血迹斑斑狼狽不已,血漬粘了半張臉,渾身殺氣還未徹底散去,将這兩個凡夫俗子吓了一跳,緩了緩才又發現戴憐章懷内的唐柔已是臉色慘白,半點血色也無,急忙将二人扶着到房内躺下,百曉生借了廟内的馬便趕往城裡請大夫過來。
戴憐章沒過多久便醒了過來,剛一睜眼便問唐柔在哪兒,正守着他的百曉生手忙腳亂地想去扶他起身,卻被戴憐章伸手拒絕了。
“我師妹呢?”
百曉生低下聲去回答他:“唐師姐到現在都還沒醒,城裡的大夫說他治不了她,隻能開點補氣的藥聊勝于無……”
戴憐章聽完沒吭聲,徑自摸出兩套新的唐劍門套服,自己穿上了一套,另一套捧在手上。
見狀百曉生心下了然,帶着戴憐章去了唐柔所在的卧房,自己停在門外等候。
過了片刻他就聽到屋内唐柔像是吐出口血來,然後便是一聲輕得幾乎要被聽漏掉的“師兄”。
再然後他就什麼也沒聽到了,等了約莫一柱香的時間,戴憐章才重又開門出來,眉宇間殺氣難以忽視,惹得百曉生一句話也不敢說。
“這次多謝大哥施以援手,我明日帶我師妹去尋訪良醫,就不打擾了。”
百曉生讪讪點頭,第二天再來城隍廟時果真被廟祝告知兩人已經離開。
可戴憐章和唐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始終不得而知,見兩人那副狼狽樣子回來,戴師兄定是去了那厲鬼的老巢殺出了條血路救出唐師姐,可見戴師兄那日殺心驟起,此事似乎還沒結束,再加之就如戴憐章所說,這件事從頭到尾都疑點重重,他實在沒法放心淡忘。
他暗自查探此事又過了一個月,那廟祝忽然叫人來傳訊予他,請他去一趟城隍廟,百曉生雖說有些疑惑,但也還是去了。
等他抵達城隍廟的時候,那廟祝正在為城隍爺上香,見他來了便迎過來,同他說自己感知到此地城隍爺靈氣已油盡燈枯,也沒必要再當這個廟祝了,但始終在這廟裡待了許多年,請他以後得了空來這裡稍作灑掃,好讓這地方不至于敗落得太難看。
他應了下來,又問了廟祝何時要走走去哪裡,那老頭笑了一聲,沒回答他,當日下午便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又過了半個月廟祝修書給他,說已到了時間,請他那日去城隍廟看看,百曉生左右無事,就去了廟中,結果剛掃完院子,就看見門外走來一對男女,竟然是戴憐章和唐柔。
唐柔臉上有了點血色,但依舊消瘦,遠沒有青樓時的風姿飒爽,眼裡也不似當時的晶亮俏皮,隻剩下看不懂情緒的平靜。
他們兩人就在這已經沒有廟祝的城隍廟裡住了下來,百曉生每個月都會去看望這兩人,起初還以為這兩位仙師經曆這許多波瀾,決心隐居于此地,就也沒再追問之前發生了什麼事。
大概是過了兩個月,百曉生又一次去了城隍廟,剛一踏入廟門,就聽到些對話的聲音從側屋傳來,他沒在意,正要先去給城隍爺上香時忽然聽得屋内竟傳出唐柔的哭泣聲來。
“我怎麼能生下厲鬼的血肉?尊師,我求求你,你幫幫我……”
另一道男子的聲音響起,語中既是為難又是憐憫,“這是厲鬼應鸾的血脈,他是鬼仙疊鴉之後,要打掉這個孩子,你也要死的!”
“尊師……我受不了了,我真的不能忍受它一天天變大,我甯願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