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是日近黃昏時候,街上百姓不少,靠近唐劍門門堂兩條街的行人早就被這陣仗吸引過來的,眼看就要進入容易被修士鬥法波及的範圍,鄭南槐隻好推了把白獻涿。
“你快去找那百曉生,他在城裡說書許多年,想來說的話這些人會更容易信些。”
白獻涿并非劍修,修為即便不差也不能在唐鴻這樣的劍修面前有恃無恐,讓他去找人将那些看熱鬧的百姓帶離這邊是最合适的選擇了。
送他離開後鄭南槐放心不下,身形一動擡手在四方籠四周兩條街的範圍内又布下一道溫和的屏障結界,阻礙百姓進入這個區域内。
可惜他根本不懂如何壓制心魔的辦法,心魔作亂一事幾乎從第一位劍修仙祖參悟道意開始就相生相伴,近千年未出什麼有效的壓制辦法,還是當年慈懷寺第六位佛子經天道點撥得以參透至上佛法,至此那些受心魔所擾的修士才有一線生機。
但慈懷寺遠在北疆,眼下他哪有辦法即刻請來慈懷寺的大師!離這裡最近的梧桐寺也是地處平州,快馬加鞭趕過來起碼得要上兩三個時辰,這段時間已經夠唐鴻走火入魔做出他自己會不可饒恕的事情來了。
他心急如焚,卻也在眨眼間下定決心,召出破幽便踏空而上,劍鋒破風而去,未着靈力附着其上,卻也氣勢迫人,直沖唐鴻後胸而去,唐鴻心下一動,身體自動躲開,以定休架開了破幽,對着鄭南槐怒目而視。
“你想幹什麼?!”
鄭南槐在唐鴻猛烈的攻勢下遊刃有餘,沉聲開口試圖讓唐鴻分神:
“唐鴻,你冷靜點!你要想清楚,你眼下要是被心魔所掌控,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來?!”
“我沒有心魔!”唐鴻怒喝一聲,泛着淩厲劍氣的定休竟直沖鄭南槐胸口而來,這一劍若是擊中,鄭南槐定會身受重傷,修為大跌。
隻見鄭南槐眼神一凝,不知何時竟已将破幽擡至胸前,劍刃泛出靈氣,竟把定休隔空定住。
這一劍受阻,唐鴻眉心一點黑氣越發濃烈,雙手死死握住劍柄不肯後退,兩人竟是直接以雙方靈力硬碰硬僵持住了。
鄭南槐暗自松了口氣,吸引了唐鴻的注意力,也算勉強維持住這岌岌可危的局面。
但唐劍門門堂内也不知是各種情景,他也無法在這緊要關頭上破開四方籠給唐鴻火上澆油,自然無法得知門堂内的情況。
見他分神,唐鴻更是心頭火起:
“燕北堂!你這是瞧不起我嗎?!”
鄭南槐一愣。
燕北堂是在喊他嗎?
他從未聽過這個名字,但唐鴻眼下的情況并不會存什麼彎彎繞繞心思,當下所說的一字一句可信度極高,可這沖着他喊個莫名其妙的名字又是什麼意思?
他心中疑慮萬千,卻忽然像是想起了點什麼——他似乎在哪兒聽過北堂這個名字。
北堂……
那天在被君山,掌門和白老頭說過這兩個字!
他剛尋到點頭目,便朝着唐鴻問道:
“誰是燕北堂?”
走火入魔的唐鴻竟露出一個短暫的疑惑神情來,緊接着怒氣更上一層樓:
“除了你還能有誰?!擢衡尊師燕北堂,天下誰人不知這名号?!”
鄭南槐心頭亂麻更加複雜,登時無法确定他自己是什麼人。
如果擢衡尊師是燕北堂,那他鄭南槐又是誰?
他隻不過心頭念了燕北堂這三字,便覺得心頭一痛,忽地心神劇震,口中溢出鮮血來。
體内經脈流動的靈氣已經暴亂,正四處橫沖直撞直頂上心神,此刻竟也隐隐有了入魔的趨勢!
胸口絞痛越發強烈,鄭南槐痛得全身發抖,手上自然也握不穩破幽,被唐鴻抓住這一破綻隻攻過來,竟被挑開劍刃,隻能往後退去不斷防守唐鴻劍招。
他眼下被體内亂狀折磨得痛苦不堪,嘴裡鮮血不斷湧出,即便用手捂住也無濟于事,鮮血從他指縫擠出,一滴一滴從高空上墜落腳下。
那泛着金光的四方籠法陣在鄭南槐鮮血落下時竟靈力狂亂起來,那陸吾紋樣忽地好似真的活了過來,張牙舞爪地動了動,下一秒竟真的躍出陣法,浮出一隻以金色靈力構成的一隻陸吾,張着獠牙便直沖鄭南槐二人沖了過去!
唐鴻不得不抛下鄭南槐,轉身去抵擋住陸吾,但這四方籠靈主修為并不輸他,這頭上古神獸投影的陸吾竟與他纏鬥得你來我往,頓時形成膠着之勢。
他身後不遠處的鄭南槐也情況不容樂觀。他如今隻覺得自己像是要被撕裂成碎片,渾身沒有一個地方不在傳來錐心刺骨的痛楚,早就壓抑不住手中破幽,手心已被破幽劍意割得鮮血淋漓,但鄭南槐依舊緊緊握着劍柄。
他腳下一空,直接從空中往下墜去,恍惚間隻記得住最後清醒時所默念的那個名字——
燕北堂。
“南槐!”
一聲急呼模模糊糊地傳入鄭南槐耳中,他忽地被某種術法托住身體,最後躺入一個溫熱的懷抱裡,嘴裡被急忙塞入了顆丹藥,舌尖泛起微甜,正覺得終于可以放松下來之後卻忽然感到自己額上落下一個輕得像是蜻蜓點水的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