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鎮邪塔腳下,歐陽城仰頭看着塔間往外翹起的檐角,西州風沙鋪天蓋地,沉重的青銅風鈴被吹得微微晃動,卻并沒有被敲響。
他和單秋婷幾人陸續走出莫離迷陣并且由禦凰軍帶到鎮邪塔下時已經日落西山,佑生是最晚走出迷陣的,臉上還帶着幾道血痕,歐陽城歎口氣,把他推到了單秋婷面前讓她療傷。
剛剛從禦凰軍一位副将口中得知,鄭南槐已經和最先趕到這裡的修士們進了塔,至今還不知進展如何,而按照副将所說,禦凰軍統領肅霜在入塔之前所囑咐的時限,也即将到來——
他們這些才剛站定在這裡的修士們,馬上也要入塔了。
旌旸和他差不多前後腳走出迷陣,眼下休息了一段時間,精力已恢複得差不多了,面臨即将踏入鎮邪塔一事也顯得很是激動,這師侄和佑生完全沒有半點相像的樣子,也不知他倆的爹娘是怎麼做到的……
那位和他們談話的副将名叫項挽,相貌算不上多俊美好看,但卻一身周正陽剛的氣質,右眼被一道巨大的疤痕橫亘而過,看起來有些猙獰,隐約可猜到受傷時的慘烈。
項挽眉間也是愁雲纏繞,歐陽城和他說話時總能聽到他不自覺自言自語地擔憂統領在塔中的情況,他也擡頭看向那逐漸升至空中的白月,眉峰皺成一團,告了句得罪就快步走向其他幾個副将。
就見他和副将們争論了片刻,中途還可見另外一個副将用力揮手,但卻被項挽按了回去。
“諸位!眼下距上一批修士入塔已過了四個時辰,我們也該入塔了。”
那些修士們大多是聽聞了鎮邪塔異變後由修門派出的最合适的人選,這些人本就常年在兇險異常的妖邪祟亂中修行,以是聽到項挽的話也隻是點點頭表示已做好了準備。
項挽和副将們這才拿出一個小卷軸,記下截斷鎮邪塔底層禁制的辦法和每一層之間的陣法生門。
不過半炷香,項挽便伸手示意衆人圍攏過去,領着歐陽城他們站到了鎮邪塔的銅門前。
就如肅霜最開始所預計的那樣,歐陽城一衆在甫一入塔時必然是循着他們的路線,由于肅霜一行人已先行走過一次,這條線路上的艱險便要小上許多,也省了他們趕上來的力氣和時間。
“看來他們在這裡遇到了點不大不小的麻煩。”
進入佛經靜室時,有人出聲道,歐陽城循着聲音來處望去,說話之人一身金黃正站在一面殘缺的石壁前,項挽走過去順着這人的視線一看,那石壁雖然早就破碎不全,但其上卻有一道很新鮮的劍痕,想來就是那些先行入塔的修士們留下的。
歐陽城掃視了一圈靜室,的确從那些殘垣斷壁上看到了些人為的刀劍痕迹。
但妖邪是無法在這裡盤踞的,佛經靜室石壁上是慈懷寺上一任佛子親手所刻的清心蘊魄咒,即便石壁本身已被破壞,但在這種殘存着清心蘊魄咒痕迹的地方妖邪本體呆不下一刻鐘。
“看來是烏鱗蛇的幻影讓他們以為靜室已被完全破壞了。”
那人繼續說道,項挽聞言看了他一眼。
“不要誤會,定坤時各大修門世家都有參與鎮邪塔組建禦凰軍,能知道塔内一些妖邪也是心照不宣的事,隻是後來禦凰軍統領下令隻收幼子入軍,才斷了與修門世家之間的聯系。”
那人有些無奈,歐陽城掃了眼這人腰間玉帶上用金絲繡成的陸吾,心中了然——邬山城自然也是這人口中的那些修門之一。
“在下簡仲秋,邬山城轉鏡長老座下大弟子。”他拱手行禮,報出自己身家姓名。
項挽一聽到他的名字,原本那帶着猜測的心情也瞬間放心不少。
邬山城近些年雖然出了不少醜事,但門下弟子還是有許多正氣人傑,就比如眼前的簡仲秋,便是個名聲在外的謙謙君子,也曾負責過幾次禦凰軍和邬山城的聯系過。
“原來是簡道長。”
簡仲秋笑笑不語,擡腳走到了佛經靜室另一扇門旁,扭過頭來看向項挽:“事不宜遲,還請您帶路。”
“雖然他們似乎被烏麟蛇擾亂了心神,但江宴也在他們那一行人中,斷然不會被幻影困住太久。”
衆人都點頭贊同,項挽也急着去找到肅霜他們,立刻就帶着他們走出了佛經靜室,甫一踏出靜室的範圍,緊接着展現在衆人面前的一幕讓他們面上血色霎時退得一幹二淨——
隻見鎮邪塔的一層到第三層,磚石從天井朝着四面八方崩裂開來,眼下他們隻要再走出十來步,就能透過碎裂磚石的邊緣看到原本看不到的上面兩層樓的地方。
“這……”
項挽難以置信地踏出幾步,仰頭往上看了看,口中依然還沒整理該說點什麼,歐陽城雖然這些年走南闖北見識過不少東西,眼見這鎮邪塔的一到三層都被轟了個稀爛也是一時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