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破幽。
而且是已被劍主完全駕馭的破幽。
唐烨不由松了口氣,方才在第九層小南不肯放棄使用驅神錐,而他現在卻并沒有身份也沒有底氣去請他再考慮一下,隻得眼睜睜看着驅神錐刺入小南心口。
就在江宴收回驅神錐的那一瞬,他便被一股力量卷走,想來就在那時,肅霜已然打開了通往第十層的生門。
幾聲幹脆利落的金銀交加之聲響過,兩個倒地的悶聲先後響起,破幽極歡快地飛回他眼前,利落地轉了個彎,回到了主人手中的本體之内。
“沒事吧?”
一身藏藍錦袍的鄭南槐朝他走來,衣角染有泛着微光的血團,臉頰上還有一道噴濺上的血痕,一點變得暗沉的血漬落在他眼下,像一滴血淚。
但鄭南槐此刻面無表情,語氣平淡,垂眸看過來時,唐烨竟生出一絲窘迫和羞愧。
羞愧于自己的弱小,窘迫于自己的狼狽。
他爬起身來,試探着看向鄭南槐臉龐,将那隻破了洞的手藏在袖中。
“‘請雀’的确厲害,所有人都在發瘋,為求自保,我殺了許多人。”
鄭南槐忽然解釋了一句,唐烨愣了愣,生出些愧疚來。
“你沒做錯,是他們要殺你在先。”
昔年的那個人看他一眼,點點頭。
“你有見到江宴嗎?我已找了他一炷香時間。”
“沒有……我才剛醒……”
說出實情讓他更加臉上無光,他現如今的身體已經差到了這個地步……
但不對鄭南槐撒謊,對他而言是個慰藉。
聽到他的答案,鄭南槐并無任何波動,而是略有些失望:“你也沒見到,那我還要找多久呢?”
鄭南槐的臉上露出迷茫的神色,像是個被丢下的孩子。
不過這神色也隻是忽地一閃,鄭南槐還是那副冷漠的樣子。
“那我繼續找吧……”鄭南槐一頓,略帶猶豫地看向他,“你……要和我一起嗎?”
唐烨一怔,登時有些厘不清鄭南槐為何會這樣問。
“我不認識你。”
鄭南槐嘴唇極薄,不說話時宛若一柄又薄又利的飛葉刀,說話時卻會變得形狀柔情許多。
可眼下,唐烨隻覺得那短短五個字似乎是淬着毒的利刃,割得他的心疼痛難忍。
原來被心上人親口言明已被徹底遺忘,是這樣的感覺。
“我……”唐烨張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來證明自己,卻尋不着該怎麼說。
這如今的一切,不就是他想要的嗎?他當初不就是希望小南将他忘得越幹淨越好嗎?
事到如今,他還有什麼臉面為自己所求的結果而感到痛苦呢?
唐烨顫抖着雙唇,吐出一句畢恭畢敬的話來:
“我太弱了……我可以跟着你嗎?”
終歸他也隻能說出這麼一句話來,強忍着情緒看向鄭南槐。
鄭南槐點點頭,默許了他的跟随。
兩人似乎在黑暗的環境中走了許久,久到唐烨快以為這世界上似乎隻剩下他們兩人,久到他覺得這樣子一直跟着走下去也可以。
隻可惜他的奢求最終被一連串的刀劍相擊之聲擊碎。
鄭南槐并無做出什麼動作,全然受他掌控的破幽自己就能解決掉很多來襲,不過時常有人能躲過破幽劍影,等那些人闖到一定距離時,鄭南槐便會擡手一劍了結他們。
一路走來,鄭南槐幾乎是渾身浴血,破幽劍鋒滴下的鮮血砸出的聲響在幽暗中時斷時續,讓人聽着心中不安。
“為什麼我一直找不到他呢……”
“為什麼……”
在這令人不安的聲音之中,唐烨漸漸聽到鄭南槐的喃喃低語。
他不由得有些擔憂:“你怎麼了……”
他甫一開口,鄭南槐便猛地停下,轉過身來,直直地盯着他。
“為什麼我找不到他?為什麼?”
“為什麼要把我丢在這裡?!”
鄭南槐眼中湧動着不甘和怨憤,刺得唐烨心中發虛,聽清他所說的是什麼之後更是驚出一身汗來。
這些……這些話是當初小南對他說過的!
怎麼回事?!不是已經抽走了小南的人魂和神魂了嗎?可眼下,他還是生出了心魔!
這到底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