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水榭便在木屋後不遠處的冰湖深處,站在岸邊時便能望見間或浮着冰層的深色湖水上有一幢小巧别緻的水榭。
燕北堂周身的傷剛剛結痂,并且雖說經三浮師徒兩人診治後他已不大感覺得到原先體内那種即将油盡燈枯的虛弱之意,但總歸是不适合他自己過湖的。
顯然三浮也早想到了這一點,她朝喻煥點了點頭,“待會兒就由阿煥帶你過去。”
說罷她便踏入冰湖之中,不過眨眼間她腳下便生出朵朵冰蓮,縮地成寸,不過呼吸之間她已踏着轉瞬即逝的冰蓮行至水榭旁,踏上了臨水的檐廊台階。
“燕師兄,我們也走吧。”喻煥道了一聲,扶住燕北堂手臂,耳畔風聲稍縱即逝,再一看他們已站在了三浮身前。
踏上水榭時燕北堂才後知後覺地生出忐忑不安的情緒,他既想立刻看看鄭南槐如今到底是什麼情況,又擔心得到讓他無法承受的結果,跟着三浮兩人走入水榭時他幾能聽見自己耳畔經脈裡洶湧滾過的血液嘯聲。
他們繞過了靜思塢,拐入水榭深處一間屋内,還未進屋,燕北堂便從門上罩着的軟紗隐約見到屋内床榻上盤坐着一個身影,心立時提了起來。
他這些糾結心思三浮兩人自然未曾察覺,徑直将門推開,一股濃烈刺鼻的藥膏味混合着血腥氣息撲面而來,燕北堂幾乎是瞬間便心下一涼。
往屋内看去,鄭南槐的上衣已被脫淨,那張符箓仍貼在身上,隻不過上頭的綠光已十分微弱了,算來也的确快要失效了,同時符箓上塗了厚厚一層墨綠色的藥膏,藥膏上也泛起一縷縷靈氣滲入鄭南槐猙獰的傷口之内,但那個傷口正往下淌着血,若未加看顧的話那些藥膏想來過一會就會被那些血液沖掉,好在三浮一進屋便拿起紗布和藥碗一邊将那些血擦幹一邊重又補上一層藥膏。
她顯然已十分熟練了,直到做完這一切後松了口氣,這才看向臉色血色盡失的燕北堂。
“我的藥膏雖然能幫他修複被切斷的心脈,但他體内除了靈力與鬼氣彼此沖撞外,還有一道妄生咒存在,随着他心脈被修複,體内血脈恢複動力,本應在藥力和我的引導下慢慢重回狀态。
但他體内的妄生咒會加快這一進程,所以他的血才會不停息地從斷開的心脈中湧出,并且對心脈的愈合造成阻礙,這樣下去便是再多天材地寶再高明的醫術也耗不起,要想補好最為緊要的心脈,得先解除那道妄生咒,最好再找到壓制鬼氣的辦法,那樣他才能得到最好的恢複。”
“妄生咒?”燕北堂聽見自己虛弱的聲音。
“五絕咒之一,妄生咒,這是鬼界的秘傳之術,通常在中招時表現為被一道黑色銘文爬上體表,要想解除它,想來得去慈懷寺找一趟佛子幫忙。”
燕北堂急忙:“我去求佛子出手,可那壓制鬼氣的辦法……”
聽見他的話三浮面上凝重略淡了幾分,但仍不太樂觀,“要是他體内是被外界打入的鬼氣也便罷了,但依我的判斷,似乎是他自己産生的鬼氣,這種情況我也沒遇見過,直接用藥力靈力鎮壓隻會适得其反,如果有什麼東西可以将鬼氣吸走便好了。”
将鬼氣吸走……這世上哪有什麼東西會吸收鬼氣這種東西?!
不,其實是有的……那個一切禍端的源頭不就是麼?
“騰龍印……騰龍印一定可以!”燕北堂忙道。
聞言,三浮沒什麼反應,喻煥卻露出驚異之色。
“原來真有這個東西啊?”
将四枚形态各異的騰龍印取出時并未引起四周靈氣異動,這讓燕北堂覺得古怪,但眼下他沒空去仔細探究,将東西遞給了三浮。
三浮正要伸手去拿時,喻煥卻忽地攔住了她,用他的手拿起一枚仔細查看,神色略有些怪異地看了眼燕北堂,随後才遞給三浮,師徒兩人将四枚騰龍印皆探查過一遍,都露出點猶豫的神色。
“是有什麼不對嗎?”燕北堂懸着心。
“你确定這真的是騰龍印嗎?”喻煥問,“這上面半分靈氣、鬼氣的波動都沒有。”
這個問題驚得燕北堂險些眼前泛黑,連忙自己看了看幾個騰龍印,果真察覺不到半分靈器的氣息。
但他肯定這一路上騰龍印從未離開過他,所以絕對不存在什麼假的可能性,可三浮他們也沒必要诓他,那到底怎麼回事?!
他心緒激蕩下胸口登時漫起密密麻麻的刺痛,随後隻覺體内經脈忽地被拓寬一瞬,随即喉中泛起一股腥甜,強忍着将一口心血吞入腹中。
也正是在此時,三浮兩人親眼見到燕北堂掌心逸出一片紅色的靈力彙入那四枚騰龍印中,霎時便感到一股劇烈的冷風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某個瞬間像是他們就身處于冰冷的地獄深淵中,随即那四枚物什就懸在燕北堂掌心上方輕輕顫動,隐隐泛出一層血光。
燕北堂自然也察覺到這些異變,心下莫名滑過一絲不安,這些代表着什麼……
身體被凍僵了一刻,三浮緩緩回過神來,喃喃地道:“方才,好可怕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