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隻蟲子都有其特别之處,就如每個蠱毒師皆有不可為外人所知的命門,程慈的修煉一路走來完全在程毋奪眼皮底下,更别提這命門所在之處。
右肩處猛然傳來撕裂般的劇痛,程慈喉中一腥,一口鮮血便湧了上來,思緒也及時拉了回來,再看清眼前事物時竟苦笑了一聲。
那麼多年了,程毋奪的殺招還是沒變,和當年一模一樣,隻是狠厲了許多。
“阿慈,是我虧欠了你,”程毋奪眼下那片蛾翅微動,神色居然有些不忍,“來世我再還你好了……”
程慈連冷笑的餘裕也抽不出,就聽得程毋奪帶着惋惜的下半句:“但已被我得手過一次,師弟的命門怎麼還不換個地方呢?”
右肩被程毋奪的蟲子攪碎的傷口抽搐作痛,邊緣仍看得見愈合多年的瘢痕殘餘,鮮血如注,此刻已浸濕了程慈大半衣衫,正如昔年。
蠱毒師修煉路數與尋常修士很是不同,在以特殊的藥草鍛洗過全身後,他們的師父便會将最适合的蠱蟲藏于藥丸中讓其大量服下,入腹後蠱蟲鑽出藥丸,遊遍奇經八脈五髒六腑,将身體改造得更适宜蠱蟲寄居。
這些蠱蟲每十日便需要更換一批,前期都是将特制的藥劑置于鼻下嗅過,一炷香時間體内的蟲子便會自行從口中爬出,便是蠱毒師已開始接觸其他的蠱蟲也是如此,待時機成熟,蠱毒師體内經脈走向逐漸改變,就會在身上某處形成命門,此後要想取出蠱蟲便隻能從命門經手。
蠱毒師體内養蟲,但蠱蟲本性貪食,是以每隔一段時間就需要将蟲子引出體外安撫,若是命門被毀,經脈異動引緻蠱蟲暴亂,蠱毒師便隻能等待蠱蟲反噬鑽破軀殼才能讓蟲子離開體内。至于程毋奪所說的把命門換個地方可以說是天方夜譚,命門被毀的蠱毒師多迅速暴斃,蠱術發展這麼多年,程慈可謂是唯一一個活了下來的,哪兒有前例,況且命門由經脈演化而來,若要修改命門便如再造經脈,實在是難如登天。
所以與蠱毒師對戰時若想迅速解決,隻需找到其命門擊毀便可,程毋奪當年便是用這個辦法使程娘子不得不放棄圍困,如今,程娘子不在此處,離着走馬寨更是千山萬水,程慈一旦在此命門被毀,便隻能暴斃荒野。
他是真心想要殺了程慈,當年未必是,但如今是。
程慈隻覺好笑,喉中發出嗬嗬的喘鳴:“師兄……”
“這麼多年,你也是脾氣見長啊……”
他說這話時仍低着頭,身軀也呈現出因疼痛而略微蜷縮的姿态,程毋奪卻斂了笑意,語帶猶豫:
“你……”
話音未落,一聲劍鳴已破風而來,白光閃過,圍在程慈四周的蠱蟲已被斬成碎塊,程毋奪臉色霎時鐵青,卻也并不拖泥帶水,幹脆利落地轉身便走,前腳剛消失在密林之中,賀行章和宋唐雲兩人便已趕到,賀行章未有多言朝着程毋奪逃走的方向追去,宋唐雲則急忙扶住他。
“你!難道你的命門!?”宋唐雲大驚失色,源源不斷的靈力便順着兩人接觸的地方湧入程慈體内。
程慈強撐着口氣,“他沒得手,快帶我回去……”
說完便兩眼一黑,再睜開眼時便到了一間農舍裡。
感受着體内略帶虛弱的蠱蟲氣息,程慈勉強松了口氣,擡頭對上屋内幾人的視線時還有些不自在。
“他在蠱術上的天資遠超于我,這些年他杳無蹤迹,但以他的品性,必然對我心懷恨意,我便想出了個金蟬脫殼的法子。”
他下意識按了按肩上傷口,“我造了一個假命門,用大半蠱蟲擋了程毋奪這一擊。”
宋唐雲聞言不敢置信地歎了一聲,“假命門?”
程慈點點頭,沒再多說,其他幾人也默了片刻,還是賀行章出聲詢問:
“方才追擊途中他中了我一劍,想來并不好過,但他為何會突然在此處伏擊你?實在古怪。”
“中了你一劍?在他何處?”程慈忙問。
賀行章頓了頓,似在回憶,“背上。”
“呵,那起碼他的大半蟲子将來數月都不好過,”程慈冷笑,“至于為什麼他忽然現身,這人無利不起早,之前在銅山苑的動作還是大了些,興許被人發現了端倪,又或許銅山苑本來就和程毋奪有所來往,如果是後者,那我們該考慮的東西可就又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