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堂像是輕輕吐了口氣,随即邁開步子走過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最終停在鄭南槐咫尺遠的地方。
“小南,我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
無端說出這句話,鄭南槐忍不住擡頭去看燕北堂,卻發現他正在揭開左眼上的符紙,月光下,他左半張臉上猙獰斑駁的傷痕逐漸顯露在鄭南槐眼前。
那些傷痕較之以前又淡化了許多,興許再過不久那些隆出表面的部分就會消入皮下,這一大片傷疤最終會變作一片圖案不規整的淺色面斑,但眼下鄭南槐還是替燕北堂覺得疼。
他擡手去摸那幾道最明顯的野獸爪痕,被燕北堂握住了手背,臉頰在他指間蹭了蹭,柔嫩的新生血肉輕輕蹭過他的掌心,淡淡的溫熱随之傳入他的肌膚。
“我知道,之前你說的那些隻是在逗我,你不在乎我是什麼樣子,我也不關心你會是什麼樣子。”
燕北堂輕聲道,語畢握着他的手吻過鄭南槐的指尖。
如果燕北堂的左眼仍在……但鄭南槐也可以想象得出來那會是什麼樣子,他的目光一定如水般溫柔眷戀,就像現在這樣,被這樣的目光注視着,鄭南槐很難再去糾結于那些擅自的揣測和糾結。
他擡起另一隻手握住燕北堂的手指,仍有些忐忑地垂下眼睛:
“我,我得到了杜逢的全部記憶。”
先前恐懼的場面并未出現,不過一瞬,燕北堂便攏住了他的雙手,兩人十指交纏,彼此汲取着那點微末的溫度。
“是昨夜……都是為了我……”
燕北堂喃喃道,伸出手臂抱住了鄭南槐的身軀。
埋首在燕北堂溫暖的肩膀處,鄭南槐眼眶不禁微微發燙,他緊緊圈住燕北堂的腰身,像是要把自己整個人都化入面前的血肉之軀裡。
“你之前猜得沒錯,你體内的那隻鬼仙的确出現了……他蠱惑我對杜逢使用攝魂,好在有木石之心,我才能及時清醒過來……隻是箭在弦上,我隻得臨時改了方式。”
糾結擔憂了一整天的事情,終于還是說出口了,剛一說完鄭南槐便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
頭頂上傳來燕北堂帶了點好奇的聲音:“原來如此……不過你是如何臨時改了方式的?”
見燕北堂對這件事的确沒有任何抵觸,鄭南槐心下愈發冷靜,他握住燕北堂的手腕,試着重現昨夜那鬼仙到底是如何将攝魂術法傳授給他的。
然而過了半晌,燕北堂仍是茫然地看着他,看他與自己對視還略微歪了下腦袋:
“你在幹嘛?”
鄭南槐讪讪地揉着他手腕内側,開口解釋道:“昨夜那鬼仙就是這樣握住我的手,然後我的腦海裡就無師自通地有了攝魂的心法訣竅,我還以為是像我們先前那樣共享神魂記憶那樣做到的,看來是我想錯了。”
“鬼仙可以直接将法術訣竅打入别人腦中嗎?”燕北堂眉心皺得更緊了。
看了眼他沉思的樣子,鄭南槐心中忽地閃過一個念頭,遲疑了一瞬還是說了出來:
“他……好像就是當年與我母親有了私交的所謂‘鬼修’……”
鄭南槐将燕北堂臉上的錯愕看得分明,心底不禁苦笑,昨夜他意識到這一點時臉上的表情說不定也是如此。
“你,你是說,他就是讓你母親懷上你的……這……我緩緩……”
燕北堂快速地眨了眨眼,抿唇消化着這一驚人猜想,片刻後才斟酌着點點頭,“如果是這樣,那他應該是借助了你體内的鬼仙血脈與他産生的共鳴來教你攝魂的。”
“對了,你是怎麼生出這個想法的?”燕北堂用指腹蹭了蹭鄭南槐的臉頰,引得鄭南槐擡頭看着他,“是因為……我記得在嘉賓樓還是朱雀秘境,他就提到過你母親?難道昨夜他又提到了麼?”
他猜得大差不差,鄭南槐點點頭,“他提到了我娘的名字,還說……我和我娘一樣狠心。”
重提此事,鄭南槐下意識又露出厭惡至極的神色,就被燕北堂伸出手指點了點眉心,這才重又舒展眉頭看着他。
“他根本不配……隻可惜眼下回不去乘仙宗。”
“沒關系,我想再過不到一個月,穆旗就會發訊息給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