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吃飯的時候,鄭南槐為不引起他人注意,隻得匆匆跑回下人院子扒了幾口飯,再跑回聽竹苑時終于在正對着屋門的桌子旁看到了江藍。
此刻的江藍約莫隻有五六歲,模樣清秀,看着也乖巧,絲毫想不到未來會在鎮邪塔内對自己的堂弟……
等等……鄭南槐忽地想起鎮邪塔内江宴的說法——
“他是我父親二哥的小兒子。”
可他今天在遊廊裡聽的,江宴的父親又說江藍是他的骨肉?
鄭南槐有點茫然,難不成是江家主不想外人知道自己還有一個私生子,故而隻對外宣稱江藍是兄長的兒子麼?
他不免心底冷笑一聲,眼下這位家主都有四位夫人了,來了個私生子就怕醜也是蠻有意思的。
暗自譏諷了幾句,鄭南槐看向院子裡正在吃飯的江藍,對方桌子上的菜式沒有以前見到的其他夫人少爺小姐們的多,但也算中規中矩了。
又盯了半日一如所獲,眼見着天色逐漸暗沉,鄭南槐也感到渾身酸痛,盡管心有不甘也隻能先打道回府了。
蹑手蹑腳地離開聽竹苑的側門,鄭南槐正要往下人院子走,文馨館裡就跑出來一個着急忙慌的大丫頭,才一見到鄭南槐就沖過來抓住了他:
“快!夫人發動了!快去讓江叔喊婆子過來!”
鄭南槐連忙應了一聲,也來不及反應什麼,上氣不接下氣地趕到江府管家的江叔那邊,又是火急火燎地跟着去給産婆帶路,守在産房外伺候熱水器具,直到一聲清脆的嬰孩啼哭從屋内響起,鄭南槐才後知後覺地松了口氣。
随即他才想到四夫人生産這件事應該和他關系不大,自己一時心急忙暈了頭,竟幹了這麼多活兒。
兩條腿和手臂這才泛起強烈的酸軟,鄭南槐蹒跚着走到文馨館的大丫頭跟前,正打算說一聲走了,就見對方面上帶着幾分惶恐,将他扯到了身後,随後對着從院外走進來的人行了個禮:
“家主,夫人和小少爺就在裡面。”
鄭南槐心裡一突,往大丫頭後邊躲得更嚴實些,隻敢從縫隙裡看着江家家主走進屋子。
“你個笨蛋,萬一被家主見到你這一身泥巴的花匠在這兒不得把你趕出府去!”大丫頭松了口氣,戳了戳鄭南槐的腦門,“今天真是麻煩你了,我會告訴夫人你幫了我們很大的忙,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說罷,她将一小塊碎銀子塞入鄭南槐手中,也不管他的推拒把他往外頭推了推,“明天你過來文馨館吧,夫人的花兒得有人幫忙照顧。”
“哦……哦!”鄭南槐被推搡了幾下,又看了眼屋内,隻得先行離開。
第二天鄭南槐匆匆澆完花酒就又打算溜去聽竹苑,想了想抱了一小盆頂了幾個花苞的芍藥,這才往文馨館和聽竹苑的方向走去。
他走的是花園裡的小徑,故而沒被其他人看到,這條路先通往文馨館的側門,他才一走到附近,側門裡頭坐在亭子裡做針線活的幾個丫頭就看到了他,忙起身朝他招呼:
“江槐!你這麼早來了?我去喊蕭姐姐。”
幾個姑娘們跑過來将他帶進文馨館,接過那盆芍藥叽叽喳喳地說着話:
“這芍藥長得真漂亮!得把它放院子東南角那兒,那兒陽光最好,讓他能早點開花!”
“江槐,你是和玉笙姐姐學種花的,那你來看看我們院子裡的那盆蘭花吧,它老是蔫蔫的,夫人可擔心了……”
正說着,屋裡就走出來昨天那個大丫頭,鄭南槐記得她叫玉箫,和江槐的師父玉笙是同一批入府的。
玉箫眼下還有一圈烏青,想來昨夜沒怎麼睡,但精神頭卻不錯,臉上笑意盈盈的:
“你來了,正巧,我和夫人正提起你呢,快跟我進去見夫人吧。”
進屋後,鄭南槐就見床上正倚坐着一個面色蒼白的女子,想必就是四夫人了。
他老老實實地拱了拱手:“四夫人好。”
許是昨日生産留下的影響,四夫人說話時聲音沙啞虛弱,但仍舊溫柔可親:
“你是江槐?昨天真是麻煩你了。”
“夫人哪裡的話,隻是做了該做的事罷了。”
四夫人莞爾,垂眸去看床邊搖籃裡的孩子,又重新看向他:
“若不是有你幫着忙前忙後,小宴恐怕也不能這麼順利地來到這個世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