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堂一時沒明白。
“認識的人?誰?”
鄭南槐往祠堂的方向走了兩步,“從氣息來看,是回清閣的人,但不是宋長老……但他們知道我們在這裡的事麼?”
後半句燕北堂才聽出鄭南槐的顧慮到底是什麼,頓了頓才回答:“應該是知道的,況且回清閣與我們交好,總不至于上來便動手,先過去吧。”
鄭南槐點點頭,總歸人已走到了這裡,總不可能再回去問賀行章。
整理了下自己的表情,鄭南槐才和燕北堂走到祠堂所在的院落裡,才一擡眼,果真在祠堂中見到兩個身着回清閣标志性綠衣的人正圍着地上的屍首在說些什麼。
那兩人察覺到動靜扭頭看來,見是鄭南槐和燕北堂隻挑了挑眉,看起來并不驚訝。
其中那個年輕些的女醫修主動走過來打了個招呼:
“昨夜賀師兄和我們提過二位前輩,”她面上莞爾,指了指身後那個抱着胸正上下打量着他們的男醫修,“這是我師尊,回清閣的清碧長老沈憐時,我叫林浣溪,前輩叫我浣溪即可。”
燕北堂點點頭,朝着沈憐時拱了拱手:“清碧長老,多年不見,别來無恙。”
沈憐時揚了揚下颌,“還行,确是多年未見你的蹤影了,想不到在這兒見着你。”
他又看了眼鄭南槐,面上露出個似笑非笑的神色,語氣聽着有些驚奇,“想不到你竟恢複得這樣好。”
他這話便是在指朱雀秘境時鄭南槐被靈劍切斷心脈的事了,此事若非江宴他們早早留了退路,鄭南槐恐怕也沒有今日了。
“若非江宴……鄭某也不會好好站在此處了。”鄭南槐垂下眼,沒有再對上沈憐時的視線。
看他如此,沈憐時便轉了話題:“你們恐怕還不知道?前幾天你們在乘仙宗的事已傳了出來,邬山城已傳話撤掉了門堂裡對你們的緝捕令,其他門派也跟着撤了,之後你們再在外頭行走便不用顧忌那麼多了。”
這倒是個好消息,雖然鄭南槐心覺往後他和燕北堂還是需要遮掩一下行迹,但身上沒再背着什麼緝捕總歸是輕松許多的。
他便朝沈憐時笑了笑,“那的确是件好事。”
“嗯,而且既然是你們兩個,那想來遲早也會知道這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有什麼想問的問我吧,行章恐怕還得過一會兒才能來。”
跟着林浣溪走入祠堂,地上那具屍身上長出的紫色昙花早已消失不見,昨夜鄭南槐眼角餘光就發現那昙花枯萎得飛快,想不到今日竟半點痕迹也沒留下,倒顯得這具屍首死狀凄慘又詭異。
見他打量屍體,沈憐時蹲下身指了指屍體上已經凹陷成兩個淺坑的眼眶,“可惜昨天我不好過來,否則就能親眼見到傳聞中的紫昙花了……二位可會畫畫?”
鄭南槐頗有些訝異地看他一眼,“畫那朵昙花?”
“是啊,”沈憐時點點頭,“其實最好把那朵昙花的根系走向也畫出來,不過你并非醫修,應該不太上手……現在這樣,也勉強還能倒推出來吧,不過也很麻煩啊又得配藥了,要是有能直接看穿表皮的眼睛就好了……“
說到最後他已開始伸出手指在屍體上戳來戳去,全然忘了自己原本還在和人說話。
聽到他最後一句話,鄭南槐忍不住眼角一抽,自己倒還真有能看穿表象的眼睛……不過這人都已經死透了,經脈裡沒有靈氣流動,罪業瞳應該會直接将這具身體與表象視作一體完全忽略過去就是了。
垂在衣袖裡的手指被人牽住,鄭南槐回過神來,發現燕北堂也并未看着他,而是認真地觀察沈憐時師徒兩是如何處理那具屍體的。
“此人真的是江藍?”燕北堂擰着眉問,“我昨天在未進入幻境前與他碰過面,他……他怎麼老成那副樣子了?”
他清楚記得,昨日他在假山後等小南回來,正百無聊賴掃視四周時忽地感到一陣殺意自身後襲來,當機立斷跳出拉開了距離,轉頭卻發現那個一擊未曾得手的竟是個身形佝偻的老者。
本還困惑着江家祖宅裡怎麼會出現這樣一個修為不淺的老人,下一瞬燕北堂和對方就都陷入了芥子世中,若非賀行章及時撈了一把,他勢必也會同小南一樣在幻境裡待上大半年了。
那老人雖說身上氣息不可小觑,但燕北堂也能看出他身上生氣衰竭,和之前的他狀态極為相似,燕北堂可還記得先前鎮邪塔中的江藍莫說修為身手,單隻從那張年輕得幾能媲美普通少男的臉就知道此人絕非大限将至。
甚至他比江宴還大幾歲,彼時江宴也已不複以往狀态,江藍卻隐有大成修士巅峰時期的氣勢,不過短短數年,怎麼會衰老成那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