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堂越是細想越是覺得奇怪。
但沈憐時卻淺笑一聲,“因為夜昙紋啊。”
他接過林浣溪遞來的短刀,用刀刃輕輕挑開那屍身上的衣物,将此人肩膀胸腹盡數露了出來,隻垂眼一掃,就能看見這人右肩和胸口各有一處猙獰的傷口,看起來直至死時還在不斷地潰爛流膿。
“這是?”鄭南槐蹙眉看向沈憐時。
“這是鎮邪塔上江藍逃走之前,被賀行章刺傷的地方。”燕北堂解釋了一句。
沈憐時點頭,随後伸手懸在屍體上,一縷淺色的靈力從他指尖溢出落入傷口之中,才一沒入屍體傷口中,鄭南槐就見到傷口周圍似有若無地顯現出一朵昙花的紋樣。
那紋樣隻是稍縱即逝,沈憐時立刻就收回了手指,挑着眉問:“你可有看到?”
鄭南槐連忙點頭。
不知為何,沈憐時臉上的笑更深了些,他像給門派裡的小弟子教學一樣指着傷口解釋:
“方才那便是夜昙紋運轉的樣子,不過現在的情況較為特殊,夜昙紋隻有在活着的生物身上才能發揮作用,我剛才那一下隻是借殘餘的一點咒法痕迹演示給你們看。
正常的、或者說江藍還沒斷氣之前,夜昙紋隻會在他的經脈中運轉,若想診斷一個人是否被人下了夜昙紋,需要對脈象研究極深的醫修才能看得出來……或者有那個,那個什麼來着?”
“罪業瞳,師尊。”站在一邊的林浣溪提醒了一句。
“對,剛才我就想說這個,或者用罪業瞳直接看到體内的夜昙紋樣也可以斷症。
而這夜昙紋呢,其實是個‘你不仁,我不義’的咒法,江藍之所以會被種下夜昙紋,就是因為他先對江宴動了手。”
說到最後,沈憐時的臉色竟有少許狠厲的意味,這在他那張眉眼就透着輕佻不羁的臉上有些格格不入,不過這也隻是一瞬,沈憐時重新勾起嘴角,手上的短刀淺淺刺入幹枯的屍身劃出一小道口子,露出如被風幹一樣深色的屍體内部。
“夜昙紋有子母雙紋,這些年江宴和賀行章長年在外頭,我就給他們兩人身上都印下了母紋,一旦遇到什麼不測,動手的人身上就會被種下子紋。
如果擁有母紋的人隻是手上,子紋隻會不斷汲取兇手的生氣來為對方療傷……但江宴死了,夜昙紋就會加速吞食江藍的魂魄生氣來重新為江宴滋養三魂,待時機成熟,夜昙就會生出根系徹底吸幹所有生機結出昙花,也就是你們昨晚看到的景象。”
沈憐時說到此處,起身緩緩歎了一口氣,随後才幽幽開口:
“行章的這兩劍催動夜昙紋更快發作,多得他的劍氣推動,否則事情也不會這麼快就結束。
既然江藍敢用移花訣,那用夜昙紋讓他把命還回來,也是因果報應。”
祠堂内一時安靜下來,良久才聽鄭南槐嗯了一聲。
“你說得沒錯,是該讓他拿命來還。”鄭南槐看着轉過頭來的沈憐時,表情很是淡然。
連林浣溪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按理來說,修士擁有非凡的力量,便更要注意修身養性,像方才沈憐時的那種話是不會擺在明面上說的,隻是此處沒有其他人,故而沈憐時一時忍不住想說個痛快,不過能有人當場應和也是件不錯的事。
“就是。”沈憐時朝林浣溪擺了擺手,後者便解開腰上的一個乾坤袋,兩指一動,一枚長方形的冰棱就從袋中飛出,随即就見林浣溪手指一劃,地上的屍體便化作一道光影沒入冰棱之中,被林浣溪直接收回了乾坤袋。
忽地,鄭南槐想到什麼,忙看向沈憐時,“清碧長老既然懂得夜昙紋,想來對各類紋樣都有所涉獵吧?”
沈憐時一挑眉,眼角眉梢裡登時飄出點洋洋得意來,“哼哼……你所說的不錯,你想問什麼?”
一聽口風,鄭南槐便蹲下身随便拾起一截木棍,走到外頭地上畫出了昨日他所發現的那個疑似陸吾的圖案。
“長老這段時間就在碧汀,應該對江家祖宅附近鬧鬼的傳言有所耳聞,昨日我潛入幾戶人家,發現他們家中都藏着這個銘紋,不知你可有什麼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