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再提起,鄭南槐自是不會覺得此事對于姜殊穹來說有多麼困難。
乘仙宗的卷宗也寫着杜逢早已去世,但前些日子杜逢還在他手上過過一遭,鄭南槐格外留意過,杜逢現如今的這具身軀很是年輕。
修士意圖謀求永生說出來為人鄙夷,但鄭南槐自己都想要燕北堂永遠地陪在身邊,可見每個人心底都有些想法,從仙祖趙遊鈞傳授道法至今數千年,自然也有人想出了辦法——奪舍。
而杜逢的記憶中便有他進行奪舍的部分,鄭南槐略一想起便覺得作嘔,額角也隐隐突突作痛,不過有了先前那次經驗,他立刻催動木石之心緩解了情況。
奪舍是修界聞之色變的禁術,事關無辜之人的命格因果,即便是兇名在外的修士也是甯願堕為鬼修魔修也不會去吞食他人命格,奪舍隻能進行一次,被奪舍的人從此命格湮滅,而這份滔天的因緣惡果也會使得奪舍之人勢必死在天雷底下,故而修界中已很久未曾聽聞奪舍的事情發生。
若非對杜逢進行過搜魂,鄭南槐也會以為他真的以從罪業瞳中獲取了永生的捷徑。
在杜逢的記憶中,罪業瞳一事似乎始終沒能獲得進展,眼見着天譴之數将近,杜逢癫狂之下便奪舍了從旁協助的一名修士,他會這樣做不算出乎鄭南槐的預料,正所謂狗急跳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隻是……以杜逢自己的記憶,他根本不可能願意承受奪舍帶來的代價,關于奪舍的那部分記憶也不似其他的那樣清晰——
以鄭南槐來看,倒有些像喝醉了酒後所見到的朦胧的景象……這其中或許還有他人的手筆。
“若是被算計……杜逢之後竟也忍氣吞聲,真是蹊跷……”鄭南槐心底喃喃念道。
而之所以問出隻是江藍與否,也是因為杜逢的記憶。
在他所讀到的回憶中,早在皇甫敬逝世前有關罪業瞳的那些動作就已告一段落,杜逢一行人終究沒能找到如何利用罪業瞳求得永生的法子,杜逢似乎四處遊蕩了一段時間。
就是在這段時間,忽然有人傳訊給杜逢告知了永生需得先求得騰龍印,鄭南槐雖不明白傳訊給杜逢的到底是什麼人,卻能從傳訊術法中看出是屬于邬山城的路數。
饒是他再怎麼不精通銘文,如今想起也覺得那泛着金光的術法紋路眼熟極了——
正是邬山城所有術法的基礎銘文,陸吾紋。
不僅是杜逢的這道傳訊,還有經過改進的饕餮紋,其中都有陸吾紋的存在。
鄭南槐捂住額角,總覺得還有什麼被他忘記了。
肩膀被人輕輕握住,鄭南槐松開手看向已坐到身邊的燕北堂,那張臉上滿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憂愁之色。見狀,鄭南槐勉強扯起嘴角擠出個笑來,卻看到燕北堂越發焦急的眼神,看着那兩片薄唇開開合合數次,始終沒說出話來。
還是江宴将一隻蟬遞到了兩人面前,鄭南槐才一垂眼看清,就見那隻蟬的薄翼顫動起來,發出清脆的蟬鳴,心裡那點煩躁登時随着這一聲蟬鳴消散許多。
“……清心蟬。”鄭南槐幹巴巴地說了一聲,随後伸手撿起了那隻蟬。
“有用。”江宴言簡意赅地答了一句。
那确實是有用……
“唉……你們兩個,真是半點也不叫人省心,”江宴低頭去整理自己的乾坤袋,在外人看來就像他正在把玩腰上的香囊,“你暫且先别急着厘清楚别人的那份記憶,等喝過三次藥再這樣做。”
他看着鄭南槐,“你放才說的,我大概能猜到你想說什麼……不錯,你們在查的罪業瞳的事,邬山城也插了一腳,不過隻是曾經。”
鄭南槐聞言立刻擡頭,“什麼意思?”
“就字面意思。”江宴撇撇嘴,随後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三魂溫養成形後,我依然待在江藍體内,借他的眼睛來調查他自己,也是誤中副車,那時江藍的狀态已差到了一個極點,否則我想他也不會去找上姜殊穹。”
他仍清楚地記得自己剛恢複意識,以靈體狀态一睜眼,就看見姜殊穹那張臉的感覺。
一開始江宴甚至沒認出面前這個穿着邬山城套服的人是誰,在看到桌上邬山城城主身份象征的陸吾印信時就以魂魄之體吓出了一身白毛汗,生怕下一瞬姜殊穹就會突然暴起将他從江藍體内抽出害得他真魂飛魄散。
人鬼一戰江宴曾和姜殊穹打過幾次照面,深知姜殊穹的修為到了一個什麼樣的高度,況且又過了這麼多年,姜殊穹沒有隕落,那他的修為隻會更高,想要看出夜昙紋的存在也不是沒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