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此事已過去多年,兩人也心知肚明,要是此人已然隕落,恐怕也是招不到這玉簡主人的魂魄了,但總歸要試上一試。
下定主意後,鄭南槐正欲掐訣招魂,卻忽地又放下了手。
“就算此人的魂魄尚在世間遊蕩……我們眼下在這能壓制鬼物的血樟林深處,也招不來一縷殘魂。”
他掃了眼外頭在蒼茫夜色下隻剩一片深色陰影的血樟,這地方連玄冥都會感到不适,更何況是其他鬼物,真要試着招魂,也得離開這裡才行。
但他們眼下還摸不準青躍宮對那枚深藏地底的騰龍印到底了解多少,也無法确定出了血樟林後會是什麼情況,看來招魂一事,暫時是無法成行了。
想到他們還不知要在這地方待多久,鄭南槐難免有些煩躁,燕北堂捏了捏他指尖,“總歸玉簡在手上,也無需急于一時……至于青躍宮,這倒确實是個難題了。”
“就是啊,”鄭南槐垂頭喪氣道,“我隻怕咱們得一直在這地方躲到離雀島的結界重新自我修複的時候,那還得等上一個月呢,宮主和我說,這東海諸島的結界每七七四十九日才修繕一次,從上島到現在,也才過去二十天不到。”
聞言,燕北堂也輕輕擰眉,“三十天……的确太久了。”
見他也面露憂慮,鄭南槐心頭那點焦躁反倒淡了許多,抓着燕北堂的手反過來安慰了一句:“三十天就三十天吧,也不過彈指一揮間,咱們先把皇甫端繳出來的那幾大箱子看完,說不準看得差不多了,時間也到了。”
“嗯。”燕北堂對上他的目光,忍不住笑了笑,剛才還眉頭緊鎖的人竟然一轉眼又安慰起自己來了,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看他笑了,鄭南槐也跟着彎彎嘴角,這人長得好看,笑起來自己也好像沒那麼難受了。
兩人囫囵着過了一夜,天剛擦亮,鄭南槐就迫不及待地把剩下那幾個大箱子放出來,近幾年他清醒時每分每秒都有事要做,昨夜忽然什麼事都不用做,叫他很不适應,愣是盯着夜幕上那點點繁星發了一夜呆,終于捱到天亮,他才後知後覺地想起——
他們為什麼夜裡就不繼續檢查箱子裡的東西了,修士在夜裡又不會看不清字。
隻是扭頭一看燕北堂正閉着眼睛打坐調息,他就沒再去問,隻是心裡覺得奇怪,即便是以前在臨崖居的時候,他也沒怎麼見過燕北堂打坐修煉,撐死了也不過是稍稍阖目假寐一陣。
他湊近了仔細觀察,就見燕北堂似是遇到了什麼,眼皮下的眼珠來回轉動,氣息也有些不穩,很焦灼的樣子,想了想,擡手虛虛放在他胸口,把木石之心的靈氣渡入燕北堂體内,沒多久,果見燕北堂的氣息平穩下來。
許是體内的騰龍印又和玄冥卯上勁了,鄭南槐松了口氣,見天色也亮起來,便輕手輕腳地起身走了出去。
林間夜裡濕氣重,鄭南槐一副下擺都被露水沾濕,箱子落到地上時也壓得草葉上露水四散抖落,正滿懷幹勁要掀開箱子時,鄭南槐卻感到有一股氣息正在朝着他們這邊靠近。
是青躍宮的玄鳥找到這裡來了?他皺了皺眉,擡眼看了看四周正在運轉的幻陣,擡手又摞了一層,也沒了檢查箱子裡那些東西的心情,将箱子一氣重又收起,收斂了氣息等着來者。
不多時,他就聽到踩過草地的沙沙聲,血樟林中若隐若現出現一抹玄色衣袍,看着有點眼熟。
他隻思索了一瞬,就想起自己曾在哪裡見到過這袍子——那日青躍宮宮主身上穿的,好像正是這個花色的袍子!
下一瞬,宮主祁聞宿便已從林子中走出,直直對上了他的視線。
鄭南槐心下微沉,看來是暴露了。
正準備回去拉上燕北堂遁走時,宮主卻停下了腳步,手指一動,一枚靈力構成的翎羽便朝他飛了過來,那兩道幻陣在被翎羽接觸的一瞬間形同虛設,直讓這東西水似地融入海洋般一直送到了鄭南槐手上。
翎羽甫一靠近,就自行化為一則訊息:
“二位莫驚,我獨自前來,正是為答謝二位收走騰龍印一事,也想與二位坐下好好談談。”
這……鄭南槐看得微微一愣,想不到青躍宮真的知道此地藏着騰龍印,‘答謝’二字更是看得他一頭霧水,他忍不住又看了眼不遠處神态自若的宮主,見他朝自己看來,她還頗為和善地揚唇一笑。
看着好像的确沒什麼惡意……而且的确隻有她一隻鳥。
猶豫片刻,鄭南槐決定先和燕北堂商量一下,甩袖丢下數枚定海錐結成結界,他快步走回燕北堂身邊:
“北堂!宮主過來了,說要和我們聊聊!”
說完等了片刻,燕北堂未有反應,鄭南槐心頭一跳,忙催動罪業瞳掃了眼燕北堂體内,卻發現騰龍印和玄冥都安分地各守陣地,這才伸手拉了拉燕北堂:
“燕北堂,醒醒!”
拉了兩下,燕北堂才皺着眉緩緩睜眼,看清面前的人才舒展眉心,略呆怔地問:“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