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她問起其餘的陣圖，合都靈信臉上浮現幾分肅重，他咬了咬嘴唇，似乎在猶豫着要不要就這樣說出自己的看法。

看出他的遲疑，合都明鷹拍了拍他的手臂，語氣半是溫和半是諄諄：“靈信，你隻管說吧，隻有越早對這些心中有數，大家之後才好有的放矢。”

他說得沒錯，所以合都靈信抿唇吸了口氣，稍稍穩下了自己的心緒，這才開口：

“我覺得，這幾幅陣圖應當是用來相互鍊接組合成一個進行徹底奪舍的大型陣法。”

這說法竟和鄭南槐他們先前猜測的一樣，他忍不住看了眼身旁同樣面色凝重的燕北堂，他記得燕北堂還說過，這一套陣法根本不需要陣旗陣盤，僅憑那些用來繪制陣圖的鮮血就可運轉。

合都靈信摸出系在腰上的玉符，這應該是用來和他心腹聯絡的傳訊法器，“将我書房那本棕皮手劄取過來，還有它旁邊那幾冊拓印的典籍。”

“我曾在一本拓印的古籍上看到過和這套陣法很是相似的駁文圖，我記得很清楚，那幅駁文圖就是用來進行攝取他人生魂化為己用的。”他笃定地道。

聞言，鄭南槐便陷入深思，這駁文圖的作用怎麼聽着和鬼仙吸食活人魂魄的過程差不多……他倒是沒聽過世上還有這樣詭異陰毒的駁文圖、或者說，他都不知道原來真有可以自如運轉的駁文圖。

駁文圖這東西其實應該算作變異過的銘文組合，和修士們平常運用的那些不同，駁文圖多是一些思想古怪的修士将已有的銘文進行放肆大膽的融合拼湊形成的産物。這東西多半無法注入靈氣運轉，所以隻在很久很久以前出現過一段時間，後面衆人發現研究所謂的駁文圖根本毫無作用，就迅速湮滅于其它新興事物卷起的塵埃裡了。

“什麼古籍？”唐鴻面色有些古怪地看着合都靈信，“竟然有記錄着這種東西的古籍，你是從哪裡找到的？”

興許唐鴻的視線有如實質，合都靈信頓了頓，竟将身子側了側對着他，“說來有些慚愧，自從失明後我一段時間很是一蹶不振，母親和祖父就想盡辦法想幫我至少改善些失明帶來的不便，但尋遍了天下名醫也無法解決我的問題，便退而求其次尋些可以替代的法門，手底下的人也跟着到處收集各種古籍書冊，時間一久堆了各類五花八門的籍冊，我又閑着沒事，偶爾會拿來看看。”

這法門顯然就是方才鄭南槐看他觸碰卷軸時出現的那些靈光了，唐鴻面露幾分了然，又帶着點歉意地道：“原來是這樣，是我冒昧了。”

要一個因故失明的人提起慘痛的過去實在殘忍，但合都靈信淺淺一笑，“沒關系，小仙君也隻是覺得奇怪而已，其實我讀到這駁文圖的作用時也吓了一跳，另請了好幾個對銘文造詣頗深的老師看過，都覺得這作用按理來說應是真的。”

他又低頭按住手下的卷軸，語氣中有幾分訝異，“隻是沒想到，居然真的或許可以運轉。”

摸着卷軸，合都靈信心有所感般擡頭看向鄭南槐，“鄭長老，你們看到這些陣圖的時候它們是怎樣排列的？”

礙于卷軸的大小，鄭南槐和燕北堂是将陣圖拆開羅列的，此時聽到合都靈信的問題，心下不禁愈發驚異。

“以我的觀察，第一幅陣圖大概就是核心了，第二第三幅陣圖有部分疊加在它的巽、艮位，第四幅則是完全融在兌位。”鄭南槐稍加思索回答道。

多個陣圖的組合運用本就頗為高深玄奧，放眼整個修界也沒有多少陣修能輕松駕馭，對他和燕北堂更是難以分析的未知領域，燕北堂還能看出陣圖中一些銘文的來頭已是燒了高香，這也是為什麼兩人更願意将這些東西交給白獻涿分析。

聞言，合都靈信果然也略略皺眉，“果然如此……能有如此造詣，姜殊穹背後有個十分高明的陣法師嗎……可不要說邬山城，好像從來沒聽說過修界裡有這樣的人物。”

修界裡旁門術數并不很受重視，煉器一道因為用途廣泛倒也曾盛極一時，符箓上又因為出了阮玲玉這樣的天縱奇才也算得上蒸蒸日上，而陣法……說實在的，修士們大多都會點基礎的陣法常識，而這個程度就足以滿足需求，又沒出現過什麼登峰造極的陣法大師，所以陣法一道發展得并不好。

合都艾依點點頭，“不錯，自仙祖傳授道法至今，我就沒聽說過有如此神通手段的陣法師。”

當年的煉器聖門玄妙谷每年都要收集海量靈材以精進造詣、臨仙郡為培養阮玲玉也耗費了大量的天材地寶，一個大師的長成絕無可能沉寂得半點痕迹也沒有的。

“……倒也并非沒有，”合都明鷹突然開口，幾人便都朝他看去，他猶豫了一會兒，才歎息着接着道，“回清閣的清運長老，不就僅憑一己之力構建了壓制住鬼仙疊鴉的鎮壓禁制嗎，這應該也算陣法的一種吧？隻是江長老早已……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