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姜殊穹和嘗幽的第二次嘗試顯而易見的失敗了,鄭南槐憶起方才姜殊穹那幅慘狀,就算在此之前那帶着鬼仙血脈的胎兒安然無恙,經這麼一遭走下來恐也早化為一灘血水了。
現下死期将至,姜殊穹能為求得永生一事手段用盡,又怎麼可能會甘心在陰溝裡翻船?必定要讓嘗幽想辦法讓他能撐到用菱花胎為自己再造出一具身軀重生。
聽到嘗幽給出了肯定的答複時鄭南槐難免有些失望,盡管早已知道姜殊穹不會在這個時候殒命,但還是對他總有法子逃脫一死感到氣悶。
四周再度陷入濃墨一般的黑暗,鄭南槐還在想着嘗幽到底是用了什麼法子才能讓姜殊穹苟住性命直到菱花胎成熟,恍惚一瞬就發覺已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之中。
睜開眼,石室内依舊白亮如晝,他的視角看去自己正躺在地上,鄭南槐下意識朝燕北堂的方向看去,卻并未見到想要看到的那個人,一時間腦海中什麼念頭也沒有了,心中一慌急忙坐起身來,環視整個石室,竟真的不見燕北堂的蹤影,祁聞宿也不見了,石室裡竟隻有他一個人!
他心頭微窒,靜得吓人的石室裡恍若能聽到自己震耳欲聾的急速心跳,倉皇起再次環顧一遍四周後,鄭南槐見到地上那些籍冊仍舊放在原地一動未動,隻是祁聞宿布下的那道結界被撕毀了,這下他便确定了——
是燕北堂自己從這個石室裡離開的。
意識到這一點後鄭南槐心中便是一涼,祁聞宿或許搶先一步醒了過來見他尚在昏迷便離開石室去尋辦法,可燕北堂不會不陪着他的……
第一時間鄭南槐想到的就是燕北堂又騙了他,頭暈目眩之際又強忍着難受逼自己冷靜下來,他和燕北堂已說開了往事,現下修界那種情況,燕北堂沒必要在這種節骨眼上特地抛下他……他們不是已經決定了以後什麼事都不要再分開的麼?還是說……隻是他一個人自顧自地這樣以為了?
盡管木石之心的氣息正在源源不斷地自他心口湧出,可鄭南槐腦中一片空白,想勸自己冷靜下來的默念成了空洞的喃喃自語,滿心都是他難以承受的絕望——燕北堂一定是又遇到了什麼極難應對的困難,就像當年一樣,所以才會忍心又騙他又丢下他一次獨自離開……
當年燕北堂差點身死道消,那這次呢?
他沒了餘裕去想什麼姜殊穹、什麼菱花胎什麼嘗幽,滿腦子都是紛亂的猜測和回憶,胸口好似被什麼悶悶的東西撐得鈍痛,下意識伸手捂住自己的臉時才發覺自己已滿臉是淚,雙腳如同踩在虛無之處不斷發軟,狼狽地跌坐在地。
一陣禁制被觸動的響聲傳來,鄭南槐恍惚着擡頭看去,朦胧的視野中見到燕北堂出現在石室内,緊接着便匆匆朝他沖了過來,緊随其後的就是一個充滿了憐惜和歉疚的懷抱:
“抱歉。”
燕北堂的手指上有不少粗糙的繭,蹭過眼下水痕時刮起一小片酥麻,鄭南槐幾近脫力将身體盡皆放在跟前的懷裡,任由燕北堂手忙腳亂地為他擦幹臉上的淚水。
“對不起,剛才我醒過來之後試着給你和祁聞宿灌下清池碧心露,但被她吐了出來,我推測她與我們情況不同,就先将她帶出石室交給靈信他們,對不起……”
燕北堂将他抱得很緊,不斷地親吻着他的額頭眼角,鄭南槐緩了緩逐漸平複下來的心緒,這才用手臂頂了頂燕北堂的胸腹,随即圈着他的力道微松,讓他得以稍稍坐直身子。
“我沒事……”鄭南槐垂着眼沒去看燕北堂,但說話的聲音仍有些顫抖,他用力清了清嗓子,“咳……你說祁聞宿和我們的情況不一樣?”
“嗯,”燕北堂幫他理了理額前稍顯淩亂的碎發,“你應該也看到了嘗幽的記憶了?”
鄭南槐點點頭,同時後知後覺嘗到嘴裡殘餘的一點清甜味,“但那不像是幻境,清池碧心露也能起作用麼?”
“我不清楚,隻是試一下也無妨,但我才讓祁聞宿把碧心露吞下去她就立刻吐了出來,和你的情況很不相同,她的脈象也亂,我擔心是因為玄鳥對鬼氣天然的抵觸,所以就先将她送出去了,靈信已經叫來駱金門的醫修為她診療了。”
鄭南槐擰了擰眉,“那珠子到底是什麼東西……”他掃視了一圈石室,并未發現那顆珠子的蹤影,内視自身也并未有所發現,“不見了?”
“我在想那會不會是鬼仙獨有的記錄影像的手段,”燕北堂安撫地捏了捏鄭南槐的手臂,“所以我們兩個才能碰巧得以看見裡邊的内容,但終究不是嘗幽的氣息,所以那珠子就自行損毀了。”
鄭南槐覺得這個猜測頗為合情合理,不過仍不能就此定論,他眼角餘光掃過燕北堂的胸膛,“很有可能,不過這些細節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記憶裡的訊息。”
多得嘗幽那不能說是不詭異的心理,他們能親眼一見那座庑殿裡到底發生過什麼事,也對姜殊穹的行事作風有了些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