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那些血傀儡離巷口越來越近,鄭南槐掃了眼一旁牆腳堆放的雜物,擡腳就踏着這些雜物和牆面躍上牆頭,随着身居高處,盡管在這血霧之中仍是受到頗大局限,視野還是開闊了些許。
他看向那些已經進入巷子的血傀儡,這些傀儡身上多是尋常衣物,一眼就知這些人生前不過普通百姓,鄭南槐心頭難受,但随着血傀儡走到他腳下附近,他就發覺出不對進來——
這些傀儡的身體多半已幹枯得如一具幹屍,身上的那些衣物也陳舊失色,鄭南槐甚至看到一具血傀儡脖子上的豁口已幹得像一片焦黑的木片,這些人死了很久了。
陸陸續續有血傀儡朝着這邊過來,鄭南槐耐着性子觀察了一陣,發現這些血傀儡無一不是這副模樣,心下一時思緒萬千,這些人是什麼時候死的?又是怎麼被姜殊穹那幫人制成血傀儡弄到這血鈴陣中的?方圓數裡一個活人也沒有,那些人是逃出生天、還是遭逢了一些比血傀儡更恐怖的事?
這一切的疑問隻有到達邬山城才有可能得到答案,鄭南槐輕歎一聲,他們的超度術法對已被制成血傀儡的屍身不起作用,這些人的地魂注定隻能被困在這具已被制成傀儡的身軀之中直至魂飛魄散。
握緊了破幽劍柄,鄭南槐沿着高低錯落的屋檐牆頭飛快地穿梭在這座城鎮之中,但很快他又意識到一個問題——眼下看來整個邬州境内都在血鈴陣的作用範圍之内,姜殊穹肯定不會隻把血傀儡放在特定的某一些區域,現在他能憑借屋舍樓閣避開和血傀儡群的正面沖突,但城鎮與城鎮之間總會有一段荒僻的路程,那時他就不好再如此輕松地躲過血傀儡了。
想到這一點的他立刻停下了步伐,回頭一望,看看在可視範圍的最末端瞥見幾個被他遠遠甩到身後的血傀儡,又轉過頭看向前方已離他不過數百米遠的城牆,心下立時浮出一個辦法來——
他記得自己第一次去參加宗門大比時,也在試煉秘境中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下一瞬,他便擡起破幽,看着破幽劍身散發的幽幽寒光,鄭南槐竟詭異地覺得有些興奮,或許是又想起當年意氣風發的自己了,勾了勾嘴角,伸手将兩指指腹用力蹭過破幽劍刃。
若是換做他人想用自己的本命劍傷到自己可能還要費上一番功夫,但破幽兇性大,不過一蹭,鄭南槐兩指便泛起鑽心的刺痛,鮮血不多時便淌了滿手,他随意地甩了甩手,讓那些血滴散落出去,在看到四面八方宛若暴動一般速度極快朝他這邊奔來的血傀儡時鄭南槐便默念了一句:
“成了。”
試煉秘境的避天域裡他是用的妖獸血來吸引怨靈,妖獸血靈力澎湃,鄭南槐看着自己在空中就已破裂成小血珠的鮮血,現下以他的實力,血液中的靈氣不會少,加上還有鬼仙血脈,他的血對邪祟一物的吸引力不可謂小。
一路過來鄭南槐觀察過,這座城裡的血傀儡同走屍差别不大,他隻需要站在難以攀爬的牆頭上就不會受到影響,就是不知城牆之外的血傀儡是否也是這樣了。
不一會兒,鄭南槐腳下便是密密麻麻的血傀儡,在未和活人接觸前,血傀儡的外觀同憔悴一些的人沒什麼區别,眼下它們正站在鄭南槐所停留的牆頭下,也并沒有什麼動作,全都隻是站着擡着頭直勾勾地盯着他。
眼看着差不多了,鄭南槐才掐訣布下一道簡易的困陣,随即朝着城牆的方向接連幾次飛躍,最後踩着牆面落到了城牆上頭,得以望見一小片城外景象。
目前來看倒是沒見到血傀儡的影子,但難保再遠的地方就藏着幾隻,鄭南槐思量許久,方才倒是忘了考慮,隻憑那麼一點血,是不大可能連城外的血傀儡都引得過來的。
但再多一些,未免有些本末倒置了,他是為了避免深陷血傀儡群以緻靈氣過度損耗才千方百計想要繞過正面對上它們,放血太多屆時都不用和血傀儡交手他自己就會元氣大傷。
望着眼前遮天蔽日的濃厚血霧,鄭南槐有些頭疼,這樣看來倒是隻能乖乖趕路了,他從城牆上一躍而下,落地時輕盈無聲,掃視了一圈最後決定走官道旁的林徑,一是沿着官道走不容易迷路,而是官道也是最快抵達邬山城的路線。
下定主意後鄭南槐便深吸口氣走向不遠處的密林,山林中的霧氣似乎更濃了幾分,罪業瞳能看到的範圍縮小了許多,他不敢托大,在靠近最外圍的一棵樹時就跳到樹枝之上,看清楚下一步該如何走後再躍至另一棵樹上。
如是走了一段路後,鄭南槐敏銳地聽到林中深處逐漸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恐怕是血傀儡一類的東西,适當地加快了速度,也不管那些聲音開始從各個方向靠近過來,他首要的目标就是不浪費多餘的力氣抵達下一座城鎮或是村落。
熟悉後他的速度不斷提快,可那種詭異的響動不隻是從他身後傳來,鄭南槐聽着前方的動靜,暗自運轉靈氣握緊了手中的破幽,雙眼都變得有些發燙,他在竭力試圖看得更多。
終于,在視野盡頭出現第一個人形物體時,鄭南槐心頭那塊巨石反而放下許多,這片密林裡的血傀儡和他先前在城中遇到的差不多,這樣的話想要避開它們就簡單多了。
他不由得暗松了口氣,隻是下一瞬,他心底莫名迅速攀升出一股戰栗之感,随即下意識搶在躍到下一處枝頭時硬生生拐了個彎,身體重心因此不穩,若非他及時抓住了一叢樹枝,隻怕就要落到恰在此時抵達樹下的血傀儡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