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蒲衣颔首,最近有很多這樣的人說類似的話,“你也是杏花樹下被我救的人?不用謝,再見。”
誰料男子沒走,反而攀得更緊,“就是你啊。”
“就是你殺了我爹我娘我弟我妹子!”
“我專程在這裡守着!終于等到你!”
面容黝黑的男子忽然化身厲鬼,朝玉蒲衣大口撕咬起來。
玉蒲衣一腳将人甩出老遠,喊道,“團團,吃飯。”
團團聞聲而來,撲向鬼魂。
蕭錦詞皺眉望着團團極其不優雅的吃相,扭頭看玉蒲衣,“杏花樹下?”
玉蒲衣渾不在意,“我記不太清了,一堆怨魂,我當時特别餓,吃了。”
蒲草一族不挑食,但彼岸能吃的不多,鬼魂算一樣。
蕭錦詞忽然站住腳,“等一下,他們鬼一家被你吃了,那被誰殺了?你怎麼能算他仇家?”
理是這個理,但是從錦錦嘴裡說出來,玉蒲衣就一整個心花怒放。
他好為我着想!
蕭錦詞從團團嘴裡扯出來黝黑鬼魂,他的臉上還沾着口水,隐隐還有牙印。
“你們家都是怎麼死的?怎麼會成了怨魂,還跑到秘境裡去?”蕭錦詞頓了頓,“你又是如何做到在這裡等着他的?”
是哦。
玉蒲衣陷入沉思,這鬼沒被他吃掉,還跑到祖地來,好大的本事!
“我家人是被一個魔修害死的!”黝黑鬼修淚眼婆娑。“我本是靈陣門的弟子,我不記得我叫什麼了,隻記得主修陣道。”
無名鬼回憶起那個溫暖友愛的小宗門來,那裡和他的家鄉一樣,都有一群可愛的人。
那日,他成功突破,入了築基境,攜着大包小裹回村。
明明是飯點,遠看卻無炊煙。
布陣是個細緻活,無名鬼是個很細心的人,他聞到了空氣中的血腥味、聽到了烏鴉的叫聲,他并不是毫無鋪墊便見到滿村死屍。
可這樣卻更讓人崩潰。
無名鬼布下陣法溯回當時的場景,這個大陣消耗了他無數靈氣甚至壽元。
他找到了那個滅村魔修。
那魔修将所有村民的魂魄收到一面旗幟上離去,無名鬼費盡心力找到了那人,發現他将無數魂魄封入秘境中的青山。
數千怨魂盤旋于谷底,無名鬼不知道,那是多少個小村落。
“怎麼不去上告仙盟?”蕭錦詞問。
無名鬼怪笑起來。
蕭錦詞沉默下來。
“你又是怎麼死的?”玉蒲衣擋在蕭錦詞身前。
“我自知不敵那魔修,也放不出那些怨魂。”無名鬼苦笑,“我遇到一名卦修,她告訴我,向死而生。”
“我不解其意,但長期追蹤那魔修之後,我發現他隻殺小村落的凡人。”無名鬼頓了頓,“且,不止一個魔修如此行事,他們似乎聽命于同一人,也不止像一個秘境投放怨魂。”
“知道這麼多,我好像知道你是怎麼死的了。”玉蒲衣輕歎。
“沒錯,在發現你将我的親友殺滅之後,我便去毀了那旗。”無名鬼忽而驕傲起來,“代價自然是死亡,不過我于人世已了無牽挂。”
團團好奇道,“你的師門呢?”
玉蒲衣眉頭一跳,一腳将團團踢遠了。
無名鬼跪倒在地,“是我害了他們。”
“五年,我離開了五年。”他頓了頓,“回宗時,靈陣已毀,師尊走火入魔,師弟癡傻,師妹不知所蹤。”
“我去仙盟上告,仙盟一翻卷宗,說兩年前靈陣門一名弟子來過。”無名鬼掩面,遮住痛苦的神情,“正是我師妹。”
“那一隊仙盟弟子與我師妹一同失蹤,仙盟之人大怒,派出兩名長老殺了不少魔修,此事便到此為止。”
随後仙盟便不再過問。
蕭錦詞閉了閉眼。玉蒲衣扯扯他的袖子無聲安撫。
“如若師尊和師弟神志清明,一定會同意我去複仇。”無名鬼低聲道,眼裡帶着玉石俱焚的無畏。
自爆毀旗的無名鬼沒有直接入黃泉界,而是在人世間徘徊多年。直到不久前,他路過合歡宗附近,發現一處巨坑,不慎掉落之後便進入了此界。
“劍坑——”
玉蒲衣與蕭錦詞對視一眼,蕭錦詞拿出束衣,開口說,“束衣确實一直不安顫動,我還以為是此地與它相沖,現在看來這竟是它的出處?”
束衣于空中漂浮起來,指向彼岸的更深處。
它似乎迫不及待要沖進去,蕭錦詞一把将其拽下來收回,對玉蒲衣道,“還是先解你的封印罷。”
玉蒲衣點點頭,扶起無名鬼。
“此事蹊跷,第一,你師妹隻是失蹤,死生未知,待我們一同出去先去靈陣門尋找線索。”玉蒲衣反複推敲,那個時候的魔修似乎隻殺凡人,從靈陣門隻是走火入魔和癡傻便知曉了。
那隊仙盟弟子和他師妹發現了什麼嗎?
“第二,旗幟是否可以被修複,以及其他怨魂都被封印在哪裡,是做什麼用的。”
蕭錦詞補充道,“這麼大且有組織的事,無非是昧谷的幾位長老、樊少君或者魔尊龍骧引導。”
他陡然想起什麼,看着玉蒲衣,“龍骧好像并未完全掌權。”
玉蒲衣看着蕭錦詞的口型,是四個字:我見過他。
相傳新魔尊龍骧上位之後将老魔尊囚禁起來,蕭錦詞說的見過,自然是前世見過。
那昧谷真熱鬧。
“你令我的心情悲恸,就叫你令令罷。”玉蒲衣揪起無名鬼,笑得十分陽光。
可就在玉蒲衣揪起無名鬼與其對視的一瞬間,忽而天旋地轉,不知何處起了一陣狂風,黃泉之水似在叫嚣,水珠飛揚上岸,玉蒲衣急忙豎起屏障,想為蕭錦詞擋住這緻命之物。
可他一轉身,蕭錦詞卻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