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雷劈岸,彼岸的天被分成兩半,紫電照徹昏黃。
玉蒲衣将手覆在灼痕之上,耳邊雷聲炸響,他眼睜睜看着一抹刺目青光穿透手背霹向附着的地方。
他甚至來不及驚恐,便發現這一切隻是虛幻。
雷霆穿透了他的手背,但手背完好無損。
雷霆穿透的是他的影。
玉蒲衣擡首看向彼岸的天幕,這是,天罰?
大青雷,有人在渡劫?
很快,一道藍雷落下,排除了這個可能。
誰做了什麼?會引來天罰?玉蒲衣環顧四周,查看天雷的落點。但這天雷似乎出現問題,玉蒲衣看着落入黃泉的雷劫陷入沉思。
天雷也會對不準嗎?
總不能是黃泉之水得罪了天道罷?
正想着,玉蒲衣發現,倒也不必根據雷劫追蹤目标人物。遠方赤焰滾滾,連天都熏黑不少,玉蒲衣禦風而起,奔向那處。
他心跳如擂鼓,赤焰的焰心竟然是黑色的,是無妄火。
火場内的景色愈發清晰,逼人的火意似乎撲面而來,隻是玉蒲衣此刻無感,隻是一抹影,他穿梭在黑火中,雙耳似乎在嗡鳴,他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就是想來看看。
心跳聲越來越大,他的視野裡也終于出現另一個人影。
他手中執鏡,似乎就是依靠此物才擾亂了雷劫的判斷力。
玉蒲衣站住腳步,這個距離,足以叫他判斷出此人是誰。
是蕭錦詞。
他立于蒼穹之下,黃泉之上,俯瞰整個彼岸,以及正被無妄火灼燒的蒲草一族。
這是,怎麼回事?
玉蒲衣怔愣在原地。
這是過去發生的事嗎?像之前入夢一般?
不對!
玉蒲衣眼神一厲,于濃密黑煙之中,他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綠衫長發,眉眼有幾分與他相似。
是團團,長大的團團!
那,這是未來?
如若是未來,為何蕭錦詞,要火燒彼岸,還因此引來天劫?
蒲草是彼岸與黃泉的界,殺滅其中一族,天道自然不允,而黃泉此時卻十分興奮,從蕭錦詞可以自由立于其上空便可以看出來。
隻是,這樣還不夠。
那是天水之鏡,玉蒲衣認出來的同時還發現鏡面已有裂痕。
沒空思考蕭錦詞為什麼一把火燎了自己的族人,玉蒲衣盤坐在地,從自己的胸口抽出一根蒲絲。
每每抽出一寸,他的臉色便慘上一分。
随着一根接一根的蒲絲出現,他的影子愈發透明。
終于,在天水之鏡徹底碎裂之前,玉蒲衣停下動作,長出一口氣,手中一件寬大的織物成型。
“我竟未給你制一件衣物——”
玉蒲衣低吟,将手中蒲衣擲出,原本透明的蒲衣在出手的一刻竟化作實體,像長了翅膀一般,飛向蕭錦詞。
空中的蕭錦詞回身,蒲衣竟然自動直接貼在他身上,還有個巨大的兜帽。
他回身,看向衣衫飛來的方向——
大浪襲來,隔住了視線。
玉蒲衣隻看到了碎裂的鏡片如同紙屑一般落入滾滾河流,巨浪不斷,空中天雷徹底失了觸碰規則之人的蹤迹。
一息、兩息——
十息——
玉蒲衣屏住呼吸等待,天幕最終憤憤劈下一道紫色雷劫,如同嬰兒般粗細,落入無邊黃泉,了無聲息。
雷劫褪去,一場大雨傾盆,落在彼岸焦土之上,黑焰最終抵擋不過,掙紮着消逝。一些新的蒲草冒出小芽,蓋過焦土,玉蒲衣坐在焦土上,仰頭看天。
如果是未來,為何他會在那處險地發現灼燒的痕迹呢?
他坐在原地,不知過了多久,也沒有看見蕭錦詞是否被他成功救下。
玉蒲衣當年踏浪而行,靠的便是自身的蒲絲,他編制一件衣物送給蕭錦詞,便可助他在黃泉中躲上一躲,重回凡生界,從而瞞過天道。
靈雨不知下了多久,彼岸終于重歸甯靜。
蒲草也蹿了不少。
玉蒲衣忽然起身,返回了之前的險地,重新找到了那道灼痕。
他撫上去,閉上眼。
不對勁。
這不是入夢,這是無序之境。
可能是現在,亦可能是未來。
他已經在解第一層封印了。
玉蒲衣盤坐在地,呼喚着身體蘊藏着的力量,一道咒印從眼底映出,無窮的力量從各處彙聚,在聚集的一瞬合力一攻——
如同玉碎,咒印碎裂,綠意沖散黃界,金光碎屑從眼角飛落,宛如神泣。
玉蒲衣閉上雙眼,第一層封印,解。
他撫上心口,蒲絲抽出的影響減少許多,但他此刻仍舊很虛弱。無妨,待到解開第二重封印——
他重新睜開雙眼,車水馬龍,新出爐的包子熱氣騰騰,街上吆喝聲不斷,這竟是一處凡生界的市集。
是幻境?玉蒲衣站起身,卻意外的發現自己這次并非虛影,而且——
他看着比兩節蓮藕長不了多少的胳膊笑了一聲。
變小了,好有趣。
肚子咕咕幾聲,他情不自禁瞥向那籠新出爐的包子——
這個場景,有些似曾相識。
這是他剛到凡生界時,還未引氣入體,也不知該去哪裡。
他捂着肚子打算去墳地看看,能抓隻鬼也是不錯的,畢竟他囊中空空。